第375章 天子的真正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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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去取和氏璧,這么大的動靜肯定是瞞不住人的,事實上劉協(xié)平日里頒發(fā)的普通詔令肯定是用不上和氏璧的,那玩意本來就是象征意義大于實質意義,頂了天了也就在冊封皇后,冊封太子等重大關乎于國本的問題上用一用。 所以荀悅也只能實話實說:天子欲再行禪讓事。 于是當天,洛陽就炸了。 隔天,許都就炸了。 再隔一天,并州就炸了。 事實上作為主角的曹cao倒是感覺也還好,畢竟這事兒他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而且實話實說,這次和上次的具體情形相差太大,事實上他只要不接,問題總也不是太大的。 劉協(xié)總不可能是為了要殺他么,真要殺人也用不著這招,怎么看,都像是劉協(xié)在利用這一招逼迫曹cao就范。 其實想想就知道了,現(xiàn)如今天子權柄日重,曹cao的權柄日輕,否則曹cao也不至于生出退休養(yǎng)老的想法了,在這種情況下提出禪讓,怎么看都像是鬧著玩。 沒人會將這樣的禪讓當真,只會理解為針對曹cao的敲打。 就感覺跟鬧著玩似的,兒戲中透著天子的小頑皮,又有著那么一點斗氣的意思,說實話反而倒是顯得這一對君臣頗為相合。 但對于滿朝文武的其他群臣就完全不一樣了??! 天子會不會另有深意? 當然會啊,那可是天子,怎么可能會沒有深意,而且這次的這個深意怎么看都不是沖著曹cao去的,至少不是沖著曹cao本人去的。 曹cao只需要拒絕,這次禪讓對他本人幾乎沒有影響。 然而在如此嚴肅的政治事件之中,群臣是不是要上表表態(tài)? 那這個態(tài)要怎么表呢?義憤填膺,捶足頓胸的表示‘吾與曹賊勢不兩立’? 別鬧了,曹賊明顯還是深得天子信重的,否則曹cao退休,天子直接點個頭批準就是了,何必要來這樣一出。 更何況這次禪讓的起因就是因曹cao不愿意去當雍州刺史么。 考慮到雍州作為一個新建的州,戰(zhàn)略位置之重極重,且治所在故都長安也讓其在政治上的意義無限擴大,西邊并過來的漢陽與南邊并過來的漢中又都是軍事重鎮(zhèn),這本就是非重臣不足以撫鎮(zhèn)之地。 真的很難說從中央到雍州,這權柄到底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何況他那大司馬錄尚書事的官職又沒給他卸掉。 這就很明顯這一對兒翁婿之間并不是真的翻臉,只是在斗法而已。 那,寫曹cao公忠體國,給曹cao求情? 那更扯淡,現(xiàn)在是天子要禪讓,這特么求得是哪門子的情。 這要是敢肯定曹cao的功績,下一步是不是就得退而求其次讓他這個魏公進位為王? 于是想來想去,群臣發(fā)現(xiàn)實在是沒有辦法能夠獨善其身,他們都快要被難死了啊。 當天夜里,尚書臺群臣齊刷刷的來到了荀府,非得逼著明明已經退了休的荀彧來給他們出主意。 劉備跟他們不是一掛的,他和他那批手里有兵權的禁軍將領必須單獨表態(tài),他們彼此之間也商量不著。 荀彧也為難,老子好不容易逃離了政治漩渦,安安心心當我的萬戶侯當?shù)暮煤玫模趺淳头堑猛衔蚁滤兀?/br> 理由當然也很充沛:眼下賈詡、司馬懿、種緝、荀悅,這些“最懂陛下”的文臣都不在,不找你來出謀劃策,還能找誰去呢? “此事,倒也不算復雜,由咱們分別上表肯定是不行的,這表奏無論怎么寫,都必然是問題,怎么寫都不合適,其實與其去想天子的深意,不妨想想咱們事到如今哪里還有出路?這條僅剩的出路自然就是天子的深意了?!?/br> “荀公,我等正是實在不知何處是出路,所以才不得不求教于您啊!” “既然從哪上表都有問題,為什么一定要給天子上表呢?” “如此重大的事情難道還可以不上表,裝死么?”其實這事兒不上表不是不行,但除非是所有人都不上表,將此事純粹當做天子于曹cao兩個人的胡鬧,裝死,糊弄過去就完事兒了。 這叫法不責眾。 但怕就怕在有人悟出了天子深意不告訴他們,導致有些小部分的人偷偷上表,如此,則沒上表的人自然也就犯了嚴重的政治路線錯誤了。 “我是說,非得給天子上表么?” “不給天子上表,還能給誰上表?” “諸公這是何意,難道許都現(xiàn)在,不是太子監(jiān)國么?” 要不怎么說人家荀彧是再世張亮呢,一句話就點醒了夢中人。 對??! 這個監(jiān)國太子實在是存在感過于稀薄,以至于大家都把他給忘了。 此事當然是要由太子出面上表,群臣在后面聯(lián)名更合適……個屁??! 太子現(xiàn)在連話都不會說的??! 所以這事兒豈不是還要落到皇后的頭上么? 至于這個皇后……啊~,群臣一想到皇后,就又是一陣腦仁疼。 首先,現(xiàn)在宮里有仨皇后。 其次,皇后自從上次胡搞過一次之后她本人和曹cao的關系現(xiàn)在變得很是僵硬。 最后,此次天子和曹cao都出征了,因為害怕皇后再搞什么saocao作,大家并未有任何串聯(lián),但卻十分默契的,齊齊把皇后給……架空了。 所以眼下讓他們如何去找皇后分說此事呢?皇后會配合他們么? 應該說,以皇后那小心眼,沒有大局觀的性格,恐怕肯定是不會配合他們的吧! 莫非,這,才是陛下的深意? 讓他們這些朝臣去求皇后,以此來穩(wěn)固皇后的地位,重拾監(jiān)國的威望,至少也是……深意之一? 至于深意之二,自然便是沖著那些無數(shù)的曹cao舊部了。 現(xiàn)如今曹cao的那些舊部都不在中樞做事,但也各個都是封疆大吏,在得知天子又要耍禪讓把戲,卻又得知天子重新捏了一個新雍州,曹cao的這些舊部們的心思其實遠比許都的朝臣來的更加復雜。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其實又分為兩波,一波是已經進入軍機處的,如曹仁、張遼、夏侯淵等人現(xiàn)如今都已經是跺跺腳也能讓天下抖三抖的重臣了。 實話實說,曹cao作為靠山對他們而言的意義已經不大了,他們也都是漢臣而不是魏臣,從政治前途的角度上來講,曹cao甚至已經嚴重阻礙了他們的政治前途,使得他們根本沒法再進一步。 想來這至少對并不姓曹或夏侯,又極為年輕的張遼來說應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如果曹cao可以退休,以一種遠離廟堂卻并不被清算的方式離開,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大家也都看得出來天子與魏公之間有點鬧著玩的幼稚,自然也就不擔心曹cao會被架在火上烤,那還不趕緊表忠心? 于是乎這些封疆大吏紛紛上表,表示自己生是大漢的人,死是大漢的鬼,在大是大非面前沒有絲毫妥協(xié)的余地和可能性。 就算陛下真的禪讓給其他人,他們也只會選擇亂命不受。 可憐的曹cao,明明什么也沒做,便失去了他最信任的臂膀. 然而這些封疆大吏其實還算是好的,應該說是所有的朝臣中上表最沒有負擔的,嚴格來說,這些進了軍機處或是當上了刺史的他們與曹cao甚至都是平等的關系,他們的上下級關系已經很淡了,更多的還是出于一種派系感情。 但是如董昭、蔣濟等依然將自己的政治前途與曹cao的魏國公府緊密捆綁著的,魏臣而非是漢臣,此時真的是快要覺得自己瘋了。 別人都可以去譴責曹cao或是向天子去寫奏表表忠心,但唯獨他們不行,他們的前途甚至于身家性命都在曹cao的手里攥著呢。 端誰碗服誰管,他們上表給朝廷的話,那是真沒什么可說的,于是乎齊刷刷的選擇了裝死不上表。 但對他們來說,曹cao去當雍州刺史其實是一件好事,這樣一個新捏出來的州,其中大部分地盤也是朝廷這一波新收進來的,也就是說編制很多但人員缺口卻很大。 以曹cao的威望如果去當這個雍州刺史的話真的可以說跟州牧的區(qū)別也不大了,他在自己地盤所舉薦的人才,只要不是特別離譜,尚書臺肯定都會批,也就是說,他們極有可能直接一躍而成為兩千石的太守的。 眼下府臣與漢臣的通道早就已經打通了,而雍州,是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的,去雍州當官簡直就是一條青云路。 所以他們當然要給曹cao寫信,想盡各種辦法勸說他不要退休,同時,做出和朝臣們完全一樣的選擇:上表給皇后曹曦。 當然目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朝臣們給曹曦上表,是希望曹曦以監(jiān)國皇后的身份訓斥曹cao一番,他們跟著聯(lián)名表個態(tài),不就完了么。 既增加了皇后的威儀,又解決了政治正確的問題,他們也不會得罪曹cao,至于皇后與魏公的父女關系,那就是你們的家務事了。 曹cao的這些魏臣給皇后上表,卻是反而希望曹曦能以監(jiān)國皇后的身份去阻勸天子,希望天子不要胡鬧了。 你們兩口子之間比較好說話么,再說勸諫天子本來也是皇后的基本責任。 于是壓力自然而然的就傳導到了曹曦這邊。 曹曦一看好啊,你們這些大臣平日里什么時候把我放在過眼里?現(xiàn)在想起我來了? 我老公和我爹在斗氣,你們就想把我推出來左右為難? 早你們怎么不拿我當監(jiān)國皇后? 于是搞笑的一幕就出現(xiàn)了,曹曦干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懵逼的事兒:她把和氏璧緊緊往自己懷里一揣,對著來取玉璽的荀悅瘋狂輸出: “為什么要逼我?你們?yōu)槭裁匆莆遥课抑皇且粋€女人,你們朝堂上的事情我明明什么都不懂,我兒子才兩歲我監(jiān)的是什么國,我監(jiān)得是哪門子國?誰特么拿我當過監(jiān)國?陛下現(xiàn)在春秋鼎盛,連我爹都是春秋鼎盛,玩這一套有意思么,有意思么?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我不寫,我什么都不寫!” 劈頭蓋臉就沖著所有的群臣發(fā)了一頓無名之火,當著群臣的面將能砸的東西都給砸了。 砸完了就哇哇哭。 再然后,可能也是頭一次見到曹曦如此瘋狂,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劉禪一把抱住和氏璧,十分聰慧的用他那稚嫩的,不成句子的單詞說道:“你們,討厭,走開,殺掉!” 卻是一下子就讓事態(tài)變得嚴重起來了,甚至有些人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 太子會說話了,而且還說了一個殺字。 即便是這位小太子只有兩歲,但也依然讓人心驚膽寒。 要知道,太子從來都是朝廷的二號人物,古往今來但凡是皇帝在老了之后就沒有不壓制太子的。 劉邦老年時想讓周勃殺掉樊噲,周勃鳥都不鳥他:就樊噲和呂后的那個關系,你讓我殺樊噲是想讓我陪你下去作伴吧。 劉邦都能出現(xiàn)使喚不動周勃的情況,可想而知這樣的事情是何等的敏感。 所以當太子開始開口說話之后,太子的權力本身就是在分割皇權。 雖然還不知道太子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記事兒了,但這件事等他長大了以后一定會從故紙堆里翻出來。 如果逼迫太過,太子會怎么想? 當年就是你們這些人逼迫我娘! 所以,誰還敢再繼續(xù)逼迫太子呢? 卻是劉曄不小心地嘀咕了一聲:“天子遠謀,什么都算到了,卻是算不到皇后她……哎~” 眾群臣聞言紛紛點頭,對這個政治智慧幾乎為零的皇后也是真的有點無語了。 其實這事兒挺顯而易見的是:天子搞了這么多的事,不都是為了你么? 曹cao一系的魏臣和我們這些漢臣現(xiàn)在可都聚攏在您的麾下,等待著您的號令了?。?/br> 難道您沒有意識到,一場禪讓鬧劇,已經讓您成為眼下這朝中最有權勢的人了么? 天子分明是知道你這個皇后不好做,此前做錯了事,在有意的樹立你的威信??! 你說我們沒拿你當監(jiān)國太后,可我們現(xiàn)在不是齊刷刷的在求著你么? 到底是誰在辜負天子的一番苦心呢? 卻是陳群突然道:“此,未必就不在天子的大慮之中啊?!?/br> “什么?” 群臣一聽立馬就來了精神,紛紛堵著陳群讓他說個明白。 陳群見狀也只有苦笑,抱拳道:“諸位,我也是在瞎猜,只是覺得……作為枕邊人,陛下又怎么可能會不了解皇后呢?而以天子的遠謀大慮,又怎么會不考慮皇后的反應呢?” “那天子的目的是……難不成是為了給郭后讓位?這……可是不可能啊,魏公又不是郭后的爹?!?/br> “我當然不會往郭后的方向去想,只是諸位,天子不惜以禪讓為籌碼,要的,又豈會只是皇后在咱們的逼迫之下寫一個詔書這么簡單?” 荀悅聞言也嘆息了一聲道:“諸位,先別忙著在皇后身上找問題,捫心自問,咱們這段時日,是不是真的待皇后太過輕視了呢?皇后不懂朝局這自然不假,可是皇后作為一介女流,不懂難道不是正常的么?誰是天生就懂的?不懂難道不應該學么?可你們教她了么?” “我朝自章帝以來,外戚之禍便始終都是朝局的最大毒瘤,難道我朝這數(shù)位太后全都是虎毒食子的狠毒女子么?說到底,還不是與咱們當今的這位皇后一樣,不懂,不能,不會,不得已只能依靠娘家人么?” “你們應該知道,陛下讓漢陽的王異擔任巾幗將軍,有意擴大大長秋之事吧?好好想想吧,皇后今日發(fā)的這頓火,真的是無理取鬧么?我倒是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天子深意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