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沉嘶吼道：“你少擺出來一副慈父面孔了！事到如今難道你還能覺得我們能回到過去嗎？你他媽一直都在騙我！你根本就從來沒有愛過我， 你討厭我！”

    “所有人都比我重要， 所有人都能得到你的愛， 為什么就他媽我不行！”

    他竭盡全力地吼著，身體卻像只不安的小獸一樣微微蜷縮著，“我像個(gè)狗一樣乞求你的憐憫那么多年，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我拼命地證明自己，可我只能做到這樣了，你為什么還是不滿意？到底怎么樣才能讓你滿意？”

    他發(fā)泄地嘶吼著，這么多年的委屈通通爆發(fā)，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不斷地起伏。

    肖沉激動的眼眶發(fā)紅，月光投入他的眼底映出水光，良久后才又開口。他的聲音帶著極輕微的哭腔：“我們之間徹底完了?！?/br>
    “肖夜楓，我不再是你兒子了?！?/br>
    肖夜楓無聲地抬頭看著肖沉，黑夜中他看不太清肖沉臉上的細(xì)節(jié)，剛剛觸碰在肖沉眼下的指尖上還停留著濕潤的觸感。

    ——這孩子在哭嗎？

    他印象中的肖沉又小又倔，看起來像個(gè)挺胸昂首的驕傲的小雞崽子，即使被推倒后也只會唧唧歪歪幾聲，很快就會再接著站起來撲騰的翅膀，他從來不知道肖沉?xí)蕖?/br>
    肖沉長得太快了，或者說，是他忽略肖沉忽略地太久了，在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肖沉已經(jīng)長得這般大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候，他的孩子已然一身傷痛，當(dāng)初的那個(gè)小雞崽子早就傷痕累累，變成了一個(gè)千瘡百孔的戰(zhàn)士，變成了‘戰(zhàn)神’黑蚺。

    他忽略肖沉太多了。

    肖夜楓試探地想要安撫肖沉，他想拍拍肖沉的背，最后還是遲疑地停住了。

    他聽見肖沉冷笑一聲，篤定道：“剛才讓我跟你走，你早就認(rèn)出我來了吧？”

    “你會為你的錯誤決定感到后悔的。”

    肖夜楓急切道：“不，我不后悔。我很希望你來，我希望和你好好聊聊?！?/br>
    他目光懇切地看著肖沉：“我希望你能回家?！?/br>
    “哈?！毙こ梁敛涣羟榈剜托Φ溃骸澳阋詾槲沂莵碜鍪裁吹模俊?/br>
    他的聲音沉了沉，“我是來殺你的。”

    “……殺我？”肖夜楓遲疑道，語氣里盡是不可置信。

    巨大的悲傷襲擊了他，沒有哪個(gè)父親被自己的兒子說這樣的話還能無動于衷。

    你就這樣恨我嗎？讓你這般迫切地想要?dú)⒘宋遥?/br>
    可他又了解肖沉，作為一個(gè)獵人，真的殺了他的話肖沉將來要怎么辦？

    更何況以肖沉的性格，殺了他也不會讓他解脫，只會讓他后半生都沉浸在仇恨悔恨的深淵之中，永遠(yuǎn)不可能解脫。

    肖沉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一直都在父親的陰影之下，殺了自己的父親只會讓他更加痛苦，永遠(yuǎn)都囚于名為‘肖夜楓’的牢籠。

    “你知道我在晦冥島的時(shí)候是怎么熬過來的嗎？我以為你會救我！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肖沉情緒太過激動，肖夜楓的脖頸上片刻便顯出了紅印。

    “為什么啊，父親？就憑著短短幾句話，你連見我都不見一面，連一個(gè)解釋的機(jī)會都沒有給我就讓我去死！你以為那些人帶得走我嗎？我那么信任你，我連抵抗都沒有，可你是怎么對我的！”

    肖沉嘶吼得太過用力，喉間一片腥甜，耳邊又隱隱傳來狐貍頭女人的尖銳笑聲，可他無心去管，只死死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果是你遭遇了這種事，我就算不當(dāng)獵人，蹲一輩子監(jiān)。獄，我也要?dú)⒘藗α四愕娜?，我命都可以不要！?/br>
    不知何時(shí)肖沉的手已經(jīng)從肖夜楓脖頸上松開，轉(zhuǎn)而抓住了肖夜楓的領(lǐng)子，用力到指尖發(fā)白，“你如果死了，我一生都會沉浸在痛苦里，那比殺了我、侮辱我更讓我難受！”

    “可是我死了之后，你為什么、從來都沒有看過我？”肖沉的頭深深垂下，“我對你而言，是恥辱嗎？你把我送去那個(gè)地獄的時(shí)候，你也是這張?jiān)撍赖?、什么表情都沒有的臉嗎？”

    “回答我！”肖沉扯住他的領(lǐng)子，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我死了以后，你有為我哭過嗎？”

    肖夜楓攥緊了一側(cè)的手，肖沉的話又讓他想起了晦冥島傷那痕累累的尸體，那么平靜地躺著，毀了的一雙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肖夜楓從沒這么清晰的認(rèn)識到，肖沉很痛苦。而這痛苦正是他所帶來的。

    他緩慢地將手緊貼在肖沉的側(cè)腰上，輕撫著安慰。肖沉被他這一舉動驚得微顫了一下，肖夜楓能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肖沉的瑟縮。

    他確實(shí)虧欠了肖沉良多。

    “你一定恨透我了?！毙ひ箺鞯溃黄诎抵?，他認(rèn)真地盯著肖沉的臉：“對不起?！?/br>
    肖沉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戛然而止。在他的印象中，父親總是威嚴(yán)的，他從沒聽過父親的道歉。

    恢復(fù)記憶后，他一直怨恨著，一直想要和肖夜楓同歸于盡，不死不休，可他從未想到父親會向他道歉，此刻竟感到無措起來，臉上茫然一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表情，什么心情去面對。

    “我那個(gè)時(shí)候確實(shí)忙，肖家的事業(yè)剛剛起步，所有人都虎視眈眈，想從我身上啃下一塊rou，我忙得沒空照顧你們，沒空去成為一個(gè)好父親?！毙ひ箺骶従彽?cái)⑹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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