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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白為的并不是區(qū)區(qū)一碗薄粥,從始至終都不是區(qū)區(qū)一碗薄粥! 而是小景對他的態(tài)度,還有對林驚鴻的態(tài)度! 那婦人也嚇了一大跳,瑟縮著肩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粥……粥沒了,公子若是還想要,我去給公子煮, 成……成嗎?” 這些村民們都明白, 便是眼前這位錦衣公子, 出錢出力為他們重建家園。 遂根本不敢得罪,連忙要去生火, 打算再去煮一鍋米粥出來。 還一疊聲兒地求著, 請林墨白不要生氣。 小景攔了一把,搖頭道:“不必了,他這火是沖著我來的, 大嬸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這……” 那婦人不甚放心,可見小景堅持,也只好先抱起受驚的小白狗離開了。 等人走了, 小景也沒搭理他,自顧自地蹲下身去,用竹刷將鐵鍋清洗干凈。 如今天熱, 飯菜都放不住的, 要是不收拾干凈, 食物便會發(fā)臭。 他什么都沒有, 一沒錢財,二沒家室,又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這些村民。 只能多做一些活,心里才能好受些。 林墨白冷著臉,沉默不語,一直盯著小景。 見他捋起衣袖,手里拿著一根竹刷,在那個黑黝黝的鐵鍋里,反復(fù)刷洗。 米漿混著臟水,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竟然也沒覺得臟,一個人默默做事。 這種粗活,在林家都是最下等的婢女才會去做。 還有小景身上穿的衣服,這是什么破爛東西? 灰撲撲的不說,布料一看就是最下等的,邊邊角角都被磨出了線頭,什么花樣款式都沒有,一看就是拿別人穿舊了的衣服,再縫縫補補改改,又拿給小景穿了。 小景沒有束發(fā),只用了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破帶子,把頭發(fā)扎了起來。 腳下穿的鞋子也不好,還沾了不少泥點。 更莫說什么玉佩香囊錦帶,要什么沒什么。 若不是模樣生得還不錯,同山溝溝里出來的村野莽夫沒什么不同了。 不過,若是再縱容小景在外頭流浪,不用太久,至多半年時間,小景混入窮鄉(xiāng)僻壤間,與此間凡人再無任何不同了。 沒準(zhǔn)還要沾染一身的市井氣,原本名聲就不好,不干不凈的,若是再因為貧賤,行出了什么有辱門風(fēng)之事,姨娘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夠安息? “別做了,臟得很,快把東西放下,手擦一擦,我有話要同你說?!?/br> 林墨白湊上前去,掏出一方絲綢面料的手帕,遙遙遞了過去。 目光不由又望向了小景臟污的雙手,還有漿洗得發(fā)白的舊衣。 再看看自己從頭到腳光鮮亮麗,錦衣玉帶,就連手里的帕子都雪白干凈。 好像連鞋底都比小景干凈很多。 自己站在這里,和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林墨白想將小景也拉到自己的身邊,可又因為小景的骯臟不堪,而顯得遲疑。 “我不會再給林驚鴻任何東西了?!?/br> 小景終于把鍋洗好了,手上還沾了不少清水,他并沒有接過林墨白給的帕子,隨手在腰間擦了擦,“你弟弟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錦繡堆里長大,自然是吃不慣我們這種小地方的東西?!?/br> 林墨白的眉頭狠狠跳動起來,明明小景說話的口氣很溫和,臉上也沒什么情緒。 但總給他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讓人聽了,心里就十分不舒坦。 并且隱隱有拱他火氣的架勢。 深呼口氣,林墨白盡量用商量的語氣,同小景道:“你也可以和驚鴻一樣,過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br> 小景搖了搖頭,甚至還有點嘲弄地笑了笑,道:“我便算了,我不想接受林家的施舍?!?/br> “這如何能是施舍?只要你肯同我回林劍山莊,肯喊我一聲大哥,我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依你的?” “果真?” “自然千真萬確!” 小景聽罷,稍微想了想,然后滿臉認真地說:“那我想和林驚鴻換一換,我想當(dāng)林劍山莊的少主,讓他當(dāng)惡名纏身,受人冷嘲熱諷的常軒?!?/br> 林墨白一聽,當(dāng)即想都不想,直接拒絕道:“這絕不可能!你換一樣要求!” 小景也很聽話,讓他換個要求提,他也不磨蹭,立馬又道:“林驚鴻曾經(jīng)當(dāng)眾辱我,罵我是個斷袖,那我也要你當(dāng)眾辱他,罵他是個殘廢。” 他自認為這個要求比上一個,要簡單太多太多。 并且也不過分啊。 因為本來就是林驚鴻先開始的,再說了,小景不知道愛恨,從未與人斷袖過。 可林驚鴻卻實打?qū)嵉?,就是個殘廢啊,斷了一條胳膊,那么明顯,只要有眼睛的人,誰看不出來? 況且,殘廢遠比斷袖,羞辱人的意味要輕得多。 如此一比較,這個要求太簡單了。 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了,也不需要特別多的人在場,哪怕就是當(dāng)著這些村民,還有門生們,以及越無塵的面,說上一句“林驚鴻,你就是個殘廢”! 就這一句便可以了。 反正小景也沒有提要求說,要讓林墨白一口氣不帶停的,痛罵林驚鴻是個殘廢一百遍。 他沒那么提要求的。 可是林墨白聽罷,居然用那種很難以置信,也很厭惡的目光望向了小景,薄唇微微一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