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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無塵殺了自己的徒兒,還有親生骨rou! 玄真長老身形一軟,整個人跌坐回了座位上,嘴唇狠狠蠕動了幾下,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了。 其余長老們也大驚失色,面面相覷,誰都沒有再發(fā)出半點聲音。 如果林景現(xiàn)在歇斯底里地找他們大鬧,他們心里還會好受些,甚至久而久之,還會厭煩。 可林景沒有,這個至死都溫柔善良,一切都為師尊,為師門著想的好孩子,直到現(xiàn)在還說是自己咎由自取,不怨不恨。 這讓他們這些親眼看著林景長大的師長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他們還能補償林景什么,還能為他做什么? “可是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一路上風(fēng)雨兼程,我也明白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br> “既是修道之人,又何懼生死。生而為拯救蒼生,又何懼飛灰湮滅?!毙【叭绱说?,“我時刻謹(jǐn)記自己是玄門弟子,拯救蒼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br> 這才是清清白白,一條干干凈凈的飛升之路。 玄真長老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讓你師尊復(fù)生,然后,再讓他為了蒼生,同自己的心魔一起化作飛灰,以此殉道?” “此事由師尊而起,就應(yīng)該由他來結(jié)束?!?/br> “可你不是……”其余的話,玄真長老說不出口了,出家人怎么好將情情愛愛掛在嘴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小景道,“斷七情,滅六欲,本就有違常理。不過現(xiàn)在——” 他不愛了,也不恨。 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挽救蒼生。 阻止楚寒衣卷土重來,避免生靈涂炭。 同這些事情比起來,他和越無塵師徒之間的愛恨情仇,已經(jīng)顯得微不足道了。 大道就在小景的眼前了。 既然無人渡他,那么他就只能自渡。 待他修成正果了,又有什么事情看不開的。 小景頓了頓,又道:“現(xiàn)在,我只想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繼續(xù)去做七年前,我沒能做完的事情?!?/br> 長老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整個大殿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小景清冷的聲音。 “我會用魔骨,幫助師尊復(fù)生?!?/br> “在此期間,我需要閉關(guān)些時日。還望各位師長能通知玄門百家,早作準(zhǔn)備,一同抵御魔界?!?/br> “事關(guān)修真界的生死存亡,不容半點差錯?!?/br> “還望修真界上下能夠齊心協(xié)力,共同渡過難關(guān)。” 玄真長老好半晌兒才回過神來,聽見林景的這番話,除了羞愧之外,還有慚愧。 一把年紀(jì)了,居然還不如一個小輩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居然還不如一個小輩寬廣。 但凡他們當(dāng)初選擇相信林景,亦或者對常軒好一些,再好一些,也許今日就不會形成這般難堪境地。 終究是道宗虧欠了林景! “林景,難道你忘了,此前種種?你真的還愿意回來幫助師門,拯救蒼生?”玄真長老終究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小景聽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自然沒忘,但在蒼生面前,這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既曾經(jīng)救過蒼生,這次也不會例外?!?/br> 語罷,小景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殿。 身后原本坐著的長老們紛紛站起身來。 在這一刻,他們面對著三清像,真正明白了,林景此生都在為玄門而戰(zhàn),從始至終都未變初心。 是他們的猜忌,讓好好的一顆明珠蒙塵了。 讓本該風(fēng)光無限的少年,經(jīng)受了太多委屈。 小景來到了師尊的寢殿,里面還一如師尊死前,不曾有半分挪動的痕跡。 他輕而易舉地,在殿中尋到了裝有師尊遺體的水晶棺槨。 打開棺槨的蓋子,入目便是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俊臉。 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槨中。 身上仍舊穿著玄色的道袍,雙眸緊閉,眉心處的裂魂印顏色暗淡了許多,不復(fù)從前鮮艷了。 小景目視著越無塵的臉,良久良久。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他那時最喜歡師尊了,可師尊生性不茍言笑,冷漠疏遠(yuǎn)。 讓人不敢接近。他在人前是從來不敢對師尊撒嬌的。 只有私底下,師尊對他流露出長輩的慈愛來,他才敢稍微放肆一些。 仗著自己年紀(jì)小,就坐在師尊的膝頭,裝作不懂道法,纏著師尊給他講講。 還會趁師尊低頭給講道法時,忍不住伸出小手,輕輕拽一拽道冠上垂落的錦帶。 私底下越無塵是不會生氣的,還會略帶笑意地說:“真是沒大沒小……好玩么?” 可這些都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了。 小景忍不住笑了笑,可笑容滿是苦澀的味道。 他伸手,緩緩撫摸著越無塵額頭上的裂魂印,輕聲道:“師尊當(dāng)初是想陪徒兒一起傷,一起痛的,對么?” “可惜啊,我費盡心思,以為能讓師尊往后仙途通達(dá),卻不曾想,又是我親手毀了師尊?!?/br> “時至今日,除了孩子之外,你我?guī)熗揭伙嬕蛔?,互不相欠了?!?/br> 那個孩子是小景一生的痛,每次提及,只覺得痛徹心扉。 他不敢多提多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