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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言,一陣鼓掌歡呼,紛紛朝蔣甚敬酒,蔣甚勾勾唇,舉起酒杯朝大家晃了晃。 攝影指導老李道:“我已經連續(xù)兩個除夕在外面扛攝影機了,這次還挺想回去的,眼看著爸媽年紀大了,盡孝的機會越來越少?!?/br> 一個女演員點頭道:“李哥說的對,我媽前段時間剛住院,跟我視頻的時候我都不敢看她頭上的白頭發(fā),掛完電話我就一個人哭了一場,很想回去陪陪她?!?/br> …… 聊起自己的至親,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話說,話題一下就從最初的影視項目變成了家長里短,整個飯廳洋溢著暖融融的氣氛。 只有容鶴安靜地吃著菜,干鍋rou片已經涼了,吃到嘴里柴柴的,落進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朝旋轉桌上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鍋已經轉到了他夠不著的地方,而底下的火不知道什么時候關了,他想提醒離鍋最近的那個男演員開火加熱一下,但對方正在給隔壁看自己剛滿月的小孩的照片,臉上洋溢著做父親的幸福笑容。他只好自己一點點把鍋轉回來,打開加熱開關。 容鶴身旁的晏景看看四周,嘟囔道:“好吧,原來只有我不想回家?!?/br> 演昆山掌門的老戲骨聞言,哈哈笑道:“小孩子翅膀閑不住,都愛往外飛,跟我女兒一樣的?!?/br> 林導笑瞇瞇地問:“小容呢?父母離得遠不遠?” 被點到名字,容鶴回過神來,道:“我啊,我就不回去了?!?/br> 林導聞言,有些詫異。 容鶴笑了笑,主動跟林導碰了一杯。 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他一個人度過的第十個除夕。 其實,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當中,有印象的闔家團圓時刻屈指可數(shù)。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而他父親是大律師,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他在家里的時間大多是和保姆一起度過的。但唯獨除夕,父親無論有多忙,都會風塵仆仆地趕回家陪他過年,在開門的那一刻用大衣裹住他撲過來的小小的身體,然后變魔術一樣拿出厚厚的壓歲錢。 即便是當年,父親為了逃避仇人報復,帶他躲進某個城中村的地下室里,也沒忘記在除夕的晚上往他兜里塞壓歲錢。 只是那個年還沒過完,父親就投湖自殺了…… * 一圈問下來,晏景和容鶴成了他們這桌唯二沒有過年需求的人。 林導有點喝多了,看著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容鶴,語重心長道:“干咱們這行的確實忙,生活也不規(guī)律,但有機會還是要記得?;丶铱纯?。這親人的面吶,總是見一面少一面的,你們年輕人還不懂思念是什么。” 容鶴沒怎么說話,只是點頭應著,用力咧著嘴角抵抗笑容的牽強。 而晏景作為另一個不回家的人,自然也被當做了親情教育的對象。 飯吃到一半,容鶴起身,說要去趟洗手間。 影視城坐落在郊外,氣溫偏低,一到晚上就有雪要下,倒是應了《昆山雪》的景。 容鶴并沒有去洗手間,而是蹲在飯廳外面的臺階上看雪。 剛才那一瞬間的情難自禁,隨著雪片的翻飛降落了不少,但卻無法完全化開。 他以前拍戲,從來沒有遇到過碰上春節(jié)的情況。每每到了除夕,他都會刻意避開萬家燈火,呆在屋里放個超長的電影,把那天當成普通的一天對待。 哪怕是最難的那一年的除夕夜,他為了替父親還債交不起房租,餓著肚子蜷縮在廉價日租房里的時候,他都未曾有過如此突如其來的強烈情緒。 可當他置身于蕓蕓眾人,發(fā)覺每個人都有家可歸的時候,那種孤單的感覺好像一下就放大了。 他把臉縮在衣領中,壓下鼻腔的酸澀,舉頭看了會兒漆黑的天幕,想著要不要找個借口提前離場。 他拿出手機看時間,解鎖的時候嚇了一跳。 屏幕上面顯示八個陸霄遠的未接來電,下午兩個,傍晚一個,剩下五個集中在剛才吃飯那會兒。他手機調了靜音,所以一個都沒接到。 正當他要撥回去的時候,第九個電話打了過來,他差點沒拿穩(wěn)手機,手忙腳亂地接通。 沒等他開口解釋,陸霄遠的聲音就從對面?zhèn)髁诉^來:“都安頓好了嗎?” 陸霄遠并沒有質問他為什么一直不接電話,就好像打電話過來僅僅是為了關心他一樣。 一片單薄的雪飄落鼻尖,微微涼,容鶴吸了吸鼻子:“嗯嗯,都好了?!?/br> 他一時還不敢說太多話,害怕暴露情緒。 對面“嗯”了一聲,也跟著沉默。 電話里偶爾傳來沙沙的電流音,奇跡般地沖淡了從身后飯廳飄出來的歡聲笑語。 心情平復了許多,容鶴再度開口:“陸老師……” “說,我在?!?/br> 陸霄遠的聲音莫名的沉穩(wěn)又有力量, “其實沒什么,就想叫叫你的名字?!?/br> 這話說完,容鶴差點閃了舌頭。 八成是喝了點酒的緣故,講話開始不過腦子了。 他后悔不迭,生怕陸霄遠覺得他無聊把電話掛了,又握緊手機急匆匆喊了一聲“陸老師”,但后面的話卡殼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和陸霄遠聊什么。 陸霄遠的電話讓他毫無防備。 “不急?!睂υ捘穷^,陸霄遠慢條斯理道,“可以慢慢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