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我?guī)湍憬熊?。?/br>
    聞一舟飛快地抽回手，又佝僂著腰尋到便利店外的長凳上坐下。藺逾岸同他隔了兩米的距離站著，陪他等車，不停拿出手機(jī)解開鎖屏，在桌面上劃來劃去，把每個(gè)應(yīng)用的圖標(biāo)都看一遍，又煩躁地將屏幕按滅。

    周五晚上的酒吧街簡直是交通噩夢，二十多分鐘之后，本就相距只800米的車終于開到了面前。

    “聞一舟，車來了?！?/br>
    聞一舟抱著腿，臉埋在膝蓋間，只當(dāng)沒聽見。

    “師傅不好意思你等下，我叫我朋友過來。”

    “聞一舟，車來了，回家吧，”藺逾岸放軟聲音，“來，鑰匙你收好。再弄丟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道：“就沒有其他備用的了?！?/br>
    聞一舟遲鈍地抬起頭，將雙腳落在地上，他站起身后立刻緊閉住眼，顯然又是犯了惡心。他雙手插著腰，直愣愣地站著，肩膀一起一伏，緊緊抿著嘴巴。

    “喂！喝醉的我不載??！”司機(jī)從副駕的窗戶喊到。

    “沒事的師傅！”藺逾岸說，“他不會吐的。”

    聞一舟：“我想吐。”

    藺逾岸：“……”

    他拽著聞一舟胳膊，卻也沒舍得用勁，費(fèi)了半天事總算將人塞進(jìn)了后座。他剛關(guān)上車門，想要和司機(jī)師傅說句好話，聞一舟卻又打開了車門，一條腿已經(jīng)伸了出來。

    “喂喂你上哪去，老實(shí)呆著?！彼俅螌⒉焕蠈?shí)的醉鬼塞了回去。

    “哎哎小哥，這我不敢載啊，他要是吐了我找誰賠去?！彼緳C(jī)師傅連連擺手：“洗一次車我至少要收200的，而且他要是吐了，我今天晚上就別干了，只能直接收工。而且那個(gè)味道還要在車?yán)锖脦滋炷?，這我怎么做生意啊?！?/br>
    藺逾岸：“師傅……”

    司機(jī)絮絮叨叨地一直念：“而且他醉成這樣，我要怎么找他賠償？你是他朋友，要么就送他回去吧。你看他這樣，下了車也找不回家，大冷的天，別在外面睡下了，是會凍死的?！?/br>
    “我……”藺逾岸從車窗玻璃看了一眼后座——暖黃的路燈只照亮了聞一舟尖尖的下巴，凌亂的發(fā)絲下，他清雋的五官皺在一起，似乎很難受的樣子，瞧著的確十分可憐。

    藺逾岸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好吧?！?/br>
    他說完后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好像生怕聲音再大一點(diǎn)，他的心思就會被別人聽了去。

    作者有話說：

    聞一舟to路人：滾！傻逼！別碰我！

    藺逾岸幸災(zāi)樂禍：哈哈，有別人挨罵咯。

    第11章 狂歡

    回程的一路上，聞一舟都很安靜，既沒有吐，也沒有說話，車廂內(nèi)只有導(dǎo)航提示音間歇響起的聲音。車駛離酒吧區(qū)，天上又飄起了小雪，無聲地落在道路兩旁的樹枝和垃圾桶頂，原本漆黑的夜空灰蒙蒙一片，世界靜溢得有些可怕。到地址之后，藺逾岸回頭看他——聞一舟頭輕輕靠在車窗玻璃上，閉著眼，臉頰被暖風(fēng)吹得微微泛紅，平靜得好像睡著了一般。

    藺逾岸拉開車門，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說：“聞一舟，到家了。”

    聞一舟遲鈍地睜開眼睛，沒有挪窩的意思，藺逾岸只能伸手握住他胳膊，把人半拉半拽地架了出來。

    戶外冷風(fēng)一激，聞一舟不自禁哆嗦了一下，眼睛也睜大了點(diǎn)。司機(jī)師傅一騎絕塵地開走了，只剩下二人站在空蕩蕩的小區(qū)門口——大樓的窗戶只剩幾戶還亮著，保安亭刺白的燈泡下，門衛(wèi)已經(jīng)合衣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藺逾岸不走，聞一舟也不動，兩人雕塑般在冷風(fēng)中杵著。小區(qū)門前的路白茫茫一片，鋪著薄薄一層松軟的新雪。

    終于還是藺逾岸先敗下陣來，妥協(xié)道：“我送你上去，能走嗎？我扶你?！?/br>
    他這樣說過之后，聞一舟卻不需要他攙扶了。他微微縮著脖子邁開腿，朝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仿佛在確認(rèn)他是否跟上來了。

    藺逾岸便離他隔著兩三米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進(jìn)了一樓大廳，聞一舟仰著脖子等電梯，進(jìn)到電梯里后卻又不按樓層，只是倚著鏡子那一面墻的角落站著。于是藺逾岸只好也跟進(jìn)電梯，按下樓層，臉沖著電梯門筆直站著，背后熱涔涔的貼著里衣。

    他好像一條挨打挨怕了的狗，看見籠子大敞，心中卻非常不安，猶猶豫豫地不敢鉆出去，總怕那是人類故意為之的陷阱。

    來到公寓門口，藺逾岸再次掏出兜里的鑰匙打開門——屋里同他上次離開前沒什么太大變化，除開更亂了些。他看見水池里堆著幾個(gè)沒洗的盤子和碗，意識到那可能是聞一舟使用過的痕跡，心中頓時(shí)一片荒涼——沒有他的聞一舟果然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做飯，吃飯。起床，睡覺，出門，回家……他那些自作多情的熱臉貼屁股，于己于他其實(shí)都沒什么必要。

    這頭聞一舟手撐著太陽xue，在沙發(fā)前坐下了。他手肘擱在膝蓋上，柔軟的發(fā)絲軟塌塌地搭在脖頸處，和他倔強(qiáng)的脾氣半點(diǎn)不像。藺逾岸想了想，還是去廚房燒上了一壺水。他不知該如何回到那個(gè)客廳里面對聞一舟，只得逃避般地在儲物柜里扒拉了一會兒，找出一瓶維生素B和一盒瀕臨過期的撲熱息痛。

    一個(gè)月之前兩人在這里大吵的畫面仍舊歷歷在目，他彼時(shí)一腔孤勇，想要不管不顧地掏心掏肺，卻被聞一舟嚴(yán)厲地喝止——聞一舟叫他不許再說，聞一舟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知避嫌，問他怎敢只是僥幸踏入了這個(gè)家門就誤以為自己得到了某種特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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