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齊：“……”

    聞一舟：“燒起來你懂嗎，躥火苗的那種?！?/br>
    孫燕齊緩緩張大嘴：“??？”

    “那個燈聚光效功率太高了，到時候舞臺會過熱。”

    孫燕齊慘叫起來：“不可能??！我之前在滾石演唱會也見過他們這么搞，那也是個小場地，米克賈格也沒燒起來??！”

    “那我不知道，但咱們這個就是會燃起來！”聞一舟耐心磨至邊緣，“要么你站這，我讓燈光師把燈開開！”

    “別別，”孫燕齊也急了，“當(dāng)時設(shè)計的模型絕對沒問題，也確認(rèn)過了功率場館能帶起來的?！?/br>
    燈光效果完全是孫燕齊的想法，他一直主要負(fù)責(zé)偏視覺呈現(xiàn)的部分，但是這次的燈光設(shè)計的確沒有實際cao作過，也沒機會實際cao作——第一次真正落地就是在彩排。

    “現(xiàn)在怎么辦？”聞一舟語速飛快，“要改時間的話也很緊，要么就廢掉，還是用原來的……”

    “不行！”孫燕齊立刻打斷了他，“舞臺的視覺效果本來也是演出的一部分！這種純音樂會的受眾面積本來就很小了，你又不愿意放太多流行的東西，當(dāng)然要靠其他東西來豐富觀眾的體驗。抱一把琴坐在一盞燈下面唱歌誰看，你又不是Bob Dylon?！?/br>
    “抬杠是吧？我沒說視覺效果不重要，但是我們的表演概念本來重點就已經(jīng)很多了?！甭勔恢垡袅恳蔡岣吡耍岸易钪匾氖?，你得考慮落地的可行性。上次你給我整的那個舞臺設(shè)計也……”

    眼瞅著兩人吵起來，小號手連忙湊過來：“別吵了別吵了，想想怎么解決吧。”

    正巧后方那邊大概是音響效果出了點問題，有工作人員來問聞一舟，他叉著腰，一副兩頭冒火、不知道該先罵誰好的樣子。

    藺逾岸忽然出聲道：“要么你就過去看看音響那邊？燈光就交給孫哥。”

    “哈?。俊甭勔恢叟み^頭來，不可置信：“交給他？之前不就是交給他的，你看現(xiàn)在什么結(jié)果！而且你怎么在這？”

    藺逾岸走到舞臺前方幾米處：“但現(xiàn)在交給你，結(jié)果也不會更好?！?/br>
    孫燕齊頓時睜大了眼，閉上了嘴。而聞一舟對他的“頂嘴”更是無比震驚，一時間居然沒聲兒了。

    藺逾岸說：“之前燈光都是孫哥對接的，設(shè)計和布置也都是他最清楚，要改也只能他來指導(dǎo)。你要現(xiàn)在參與，他們還得重頭和你解釋一邊才能跟上進度，這樣純屬浪費時間。你們不是樂隊嘛，本來就是分工合作的，你去做你擅長的事情不就好了?！?/br>
    孫燕齊在聞一舟背后驚訝地看著藺逾岸，悄悄地舉起手，緩慢而無聲地鼓了兩下掌，聞一舟轉(zhuǎn)過臉來又立刻“唰”地把手放下了。

    “聽見沒？你聽見沒！”孫燕齊底氣足了。

    聞一舟伸出食指指著他，脅迫意味極強地說：“等弄完音響我再過來?！?/br>
    聞一舟隨工作人員去舞臺后面了，小號手上前蹲在舞臺邊緣，比藺逾岸也就高出一點點：“牛啊，你也是做演出的？”

    藺逾岸無辜地說：“我是打排球的?！?/br>
    “??？”

    “更牛了，”鼓手也探出腦袋：“一個外行，居然還把一舟給治住了?！?/br>
    “也沒有，我只是把我真實的意見說出來而已，”藺逾岸有點不好意思了，“聞一舟他雖然脾氣急，但還是挺講理的。”

    見兩人對視一眼，藺逾岸奇怪地問：“怎么了？”

    小號手笑瞇瞇道：“沒事，就覺得你是個人才?！?/br>
    此時眾人頭頂?shù)脑捦矀鞒龉Ψ艛U音，聞一舟：“杰晨，上來一下?！?/br>
    鼓手渾身一機靈：“大王傳喚我了，我去了。”

    看他們一刻不停地忙碌了很久，藺逾岸滿心感慨——以前，他都是作為觀眾，在開演前半個小時來到現(xiàn)場，隨著人流檢票坐好，等待燈光熄滅、演出開始。一切總是準(zhǔn)備就緒的狀態(tài)，所有的呈現(xiàn)也都是最好的樣子。但其實每位專業(yè)樂手從容自信的背后，就像每場賽事完美演出的背后一樣，都充滿了兵荒馬亂和意外連連。每位樂手和選手都為了鎂光燈下最短暫的一瞬間付出了長達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枯燥的重復(fù)和艱難的打磨，直到帷幕拉開前的最后一刻。

    這幾個月里，也包括今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見到了很多以前從未見過的聞一舟。過去七年里，他從沒見過頹喪消沉的聞一舟，也不曾見過氣急敗壞的聞一舟，他很少聽見他獨裁又戲謔的毒舌，亦或見過他無奈且放縱的苦笑。

    夠了，太足夠了，我還有什么可不滿意的。

    臨近下午四點，舞臺、燈光、音效終于全都準(zhǔn)備好了，樂隊準(zhǔn)備開始第一次彩排。

    這場演奏雖然是純音樂的形式，但卻更像是一場音樂電影。舞臺后方搭起了一個巨型的磚墻，磚墻表面全息投影詞句和影像。那些詞句不是不是念白，而是像劇本一樣的音樂小說。

    這里面的很多曲子藺逾岸都聽過，斷斷續(xù)續(xù)的，反反復(fù)復(fù)的，但作為一個邏輯完整、畫面感極強的演出串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整場演出一共十九首曲目，短的如引子只有一分鐘，長的如史詩可達十來分鐘，他聽得心潮澎湃，思維和情緒隨音樂跌宕起伏。無法言說的宏大構(gòu)思和無法剝裂的渺小凝視在他眼前展開，在他耳邊炸裂，強勢地灌注進他大腦——聞一舟是對的，情歌在這里根本無處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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