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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逾岸曾經從不間斷地出現(xiàn)在他生活中,而彼時他也不會預想這人如果消失,對于自己會有怎樣的影響,因為那簡直就是過分牽強的假設。然后他意識到,一個不在眼前的人的存在感,竟然能比他在眼前時更加強烈,這才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對這份認知聞一舟可謂相當驚訝,他不知道這種改變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是過去幾個月激化發(fā)生的,還是過去七年潛移默化的結果。 之后又該怎么做?聞一舟陷入了新的迷?!A逾岸明顯躲著他,消息也不回一個,也不上門看看他沒飯吃死了沒,更可恨的是,居然連演出都不來了,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如果說聞一舟最初感到茫然,而后覺得傷心,現(xiàn)在完全就是生氣了。 明天就要出發(fā)去巡演了,于是今天聞一舟便做足了心理準備,要去和藺逾岸說個清楚,他想了一大通話,怒氣沖沖地到對方家門口敲了半天門——自然沒有人來應,才想起來人家工作日是要上班的。 此時他的氣已經xiele一些,但仍然屏著一股勁兒沖到了對方球隊的訓練場,保安看了他好幾眼,都被他理直氣壯地給瞪了回去。 聞一舟湊到體育館門口,里面十分熱鬧——排球擊打在手臂上的聲音,運動鞋摩擦地板的聲音,球員間彼此喊話的聲音,教練在旁指導的聲音。對聲音向來無比敏銳的聞一舟,卻沒有在之中分辨出熟悉的那一個。 “你好,請問你找誰嗎?” 聞一舟抬頭,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的男孩兒好奇地看著他,手上抱著一個剛滾遠被撿回來的排球,渾身冒著汗味的熱氣。 聞一舟說:“我……我找藺逾岸,你就告訴他是聞一舟找他,我……” 可是對方剛聽到藺逾岸的名字就打斷了他:“遠哥?遠哥不在啊?!?/br> “???”聞一舟一愣,“他去哪了?” 年輕人說:“遠哥去美國了啊?!?/br> 聞一舟懵了,重復了一遍:“美國?” “嗯,是去了……”他回頭沖其他隊員喊,“遠哥是去了芝加哥吧?” “對!”那頭有人回道。 對于這個答案,聞一舟完全措手不及:“什么時候走的?” 年輕人眼珠轉了轉,思考道:“走了有一周多了吧?!?/br> 一周多,聞一舟緩緩眨眼——也就是那天演出之后,他就走了。 年輕人看他模樣奇怪,嘀咕道:“請問你找遠哥有什么事嗎?有他微信嗎?要我?guī)湍惆l(fā)個消息嗎?” 聞一舟僵硬地搖了搖頭——他已經知道了,他不會回我消息的,不是沒看見,不是忘記,是故意使然的選擇。和以前從自己生活中暫時躲開不一樣,這次他逃得遠遠,已經不是去市中心酒吧就能抓住的距離。 聞一舟背過身去,一腳深一腳淺地走掉了。 “怎么這個表情啊,我又不是說遠哥死了?!蹦贻p人納悶極了,“遠哥過兩個月就回來了啊。” 已經遠去的聞一舟一個字兒也沒聽見。 第26章 此岸 聞一舟離開球場之后,一邊思考一邊往家里走,走到半路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藺逾岸以前每天的路徑嗎。 他仿佛看見一個騎自行車的身影從球場離開,戴著耳機背著運動背包,穿過便利店和小公園,偶爾在紅綠燈處等一等,自城市中間呼嘯而過。而后,那輛車會停在自家樓下,背包的主人輕盈地上樓來到門口,再把戶外的陽光和走廊的燈光放進來,帶著冷風的味道。 藺逾岸曾經每天都走在這條路上——于自己而言相對陌生的風景,卻是某個人最為熟悉的日常,他的足跡和那人的自行車轍跨越時空微妙地重合了。那人每天都獨自來回在這條路上,思及至此,聞一舟抬起頭來,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穿過小樹枝頭,草坪間開著不知名的野花,耳邊有鳥的啼叫,和阿姨敲打被子的沉悶聲響,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發(fā)了朋友圈。 聞一舟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家。 他站到自家門口,莫名其妙地先敲了兩下門,就像藺逾岸那樣,再拿出鑰匙開門。 沒有人,他走之前沒有拉開窗簾,屋內一片漆黑,就像他習慣的那樣??墒翘A逾岸總是不管不顧地把所有窗簾全部打開,好像他是什么需要大量日照才能存活的植物。然后他會哼著怪模怪樣的歌,有時候是熟悉的曲調,心情很好地洗菜淘米,說些不著邊際的閑話。 在聞一舟回憶這些閑話的內容時,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其內容有多么無關痛癢。超市打折的商品,臨過期免費送出的蛋糕,網約車司機師傅的話癆,或者一些他都沒有記憶的、關于他和何謙的往事。聞一舟找來找去,這里面關于藺逾岸本人的部分卻少得可憐。 至于他面對何謙的托付是怎樣的心情,是疑惑還是不安,他面對自己時又是怎樣的心情,是尷尬還是習慣,他面對賽場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是思念還是不甘,他面對出國又是怎樣的考慮,是緊張還是期盼。怎么會呢,我怎么會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會關于出國一句話都沒有提,怎么會關于自己什么也不說呢。 聞一舟閉了閉眼——他當然知道是為什么,是因為覺得說了也沒有人想聽,說了也沒有人在意吧。 他走到照片墻前面,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認真看那些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