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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鳴風顫抖的手還緊扣在袖中,那里面有著他用作保命的一枚法器,但此刻也愣了,呆滯的目光自一片被風拂起的青色衣擺往上,看著站在他面前纖弱無害的少年背影,最后,是那一柄青玉劍讓他清醒過來。 “小師弟?” 阮秋輕點下頭,抿緊唇咽下咽喉的guntang血水,方才林庸的反擊豈是他這練氣二層能擋得下的?他只能用數日前應付謝英那一個小法術,化去大半劍氣,可剩下的幾分劍氣也夠他吃一壺了??扇钋镏?,他必須要攔下來,他不能再躲在大家身后了。 握住青玉劍柄的手修長如玉,細白指節(jié)透出一抹蒼白,明明看上去那么脆弱,卻無比契合。 林庸已很久沒有像方才那樣被困在別人的劍意中了,他認真地打量起阮秋,比對付盧鳴風時還要認真,“你是誰,方才是什么劍法?” 阮秋緩了一口氣,用力握緊青玉劍,橫劍攔在身前。 “我……我叫阮秋,玄極宗清徽山山主殷無塵座下弟子。” 阮秋開口時有些生澀,但說出師尊的名字之后,他挺直了脊背,秋水眼底涌上幾分傲氣,“方才,是我母親傳我的劍法,沅芷澧蘭?!?/br> 那是他從四歲起,便拿著小樹枝,跟在母親身后學習的劍法。于他而言,熟練到了骨子里。 “很美的劍名……”林庸似乎細細品味了片刻,目露驚艷,“雖然我從未聽說過這劍法,但我想,若是使用它的人修為再高一些,恐怕的確能在瞬息之間困住我,要我的性命?!?/br> 林庸看阮秋的眼神變了,似乎是欣賞,又像是惋惜。 “你就是阮秋?那個殷無塵去年收下的小弟子。很多人都說,你根骨奇差,根本不適合練劍,自修煉起,一直停在練氣二層未有寸進,但今日一見,我便知道傳聞有假。” 阮秋輕輕搖頭,“傳聞不假,我確實只有練氣二層?!?/br> “不?!绷钟寡鄣拙谷挥悬c嫉妒,“殷無塵收你為徒,足以證明你必然有你的過人之處,我今日見識過了,你很不一樣,不比你的師兄差。不過,你真的要攔在我面前嗎?” 阮秋望了眼身后重傷的盧鳴風,眸中滿是堅定,“我也是劍圣的弟子,師兄不退,我也不退。” “好,好一個劍圣的弟子?!?/br> 林庸失笑,他已看穿阮秋的修為,雖然好奇阮秋身上究竟有什么讓殷無塵在意的特殊之處,卻不會忘了他在這里設下圈套的本意。林庸瞥了眼阮秋手上的青玉劍,劍身上猶存幾分水潤劍氣,昭顯它的不凡,“那就開始吧,讓我看看,你能攔我多久。” “小師弟!” 盧鳴風聲音沙啞,怔怔看了阮秋許久才回神,想了想,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阮秋肩頭。 “不要硬撐,還有,師兄信你!” 阮秋眼里的光似乎亮了幾分,重重點頭,便提劍上前,雙指輕撫過青玉劍剔透流螢的劍身。 “其實,師尊曾經教過我一劍,今日,我想試一試?!?/br> 林庸期待地看著他,寬容到了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步。 青玉劍在靈力灌注下涌出層層水意,似有水波輕漾,映在阮秋面上,他眼中閃過幾分懷念。 這些年來,他一直無法突破練氣二層,便是上了清徽山,幾個月下來連套劍法都學不會,二師兄大大咧咧,嘴上會抱怨幾句,卻會一遍遍耐心帶他練劍,大師兄隨和,給阮秋送藥總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也許學別的會更好。 阮秋也清楚他不適合練劍,直到殷無塵出關要看他的進展,阮秋羞紅著臉磕磕絆絆地耍完半套劍法。不知道為什么,殷無塵竟問他是否學過別的劍法,讓他用出來與他對打,阮秋只好使出母親教過的沅芷澧蘭。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殷無塵眼中,他使出這一劍的時候,周身氣勢完全變了,花香,柔風,煙水,流霞,仿佛都漫卷在這一劍當中。 這無疑是極美的一劍,阮秋修為再低,他這一劍,劍意已成,是達到很多劍修做不到的境界。 殷無塵的劍道,大開大合,只怕是與阮秋的劍法相反。 于是,他告訴阮秋,不用練了,他教不了阮秋什么。 阮秋在使出沅芷澧蘭時就開始后悔,他是來清徽山學劍的,幾個月都沒學會一套基本劍法,還敢在劍圣面前賣弄他的家傳劍法,若是師尊不高興,會不會將他趕出清徽山? 每次回想此事,阮秋都會清晰地記得那時忐忑的心情。 他也沒想到,殷無塵會停下離開的步伐,名劍榜上前十的長劍熒燭出鞘,比風雪似還冷幾分。 殷無塵同他說,師祖曾經傳過他一劍,御清風之力,載弱水之勢,以柔克剛,自然之道,恰好與阮秋母親所傳的劍法是同一套路子。 他這一劍,果真清如水,柔似雨,是秋風卷落葉之勢。 竟是一劍,回到了秋日。 而此時此刻,站在林庸面前,阮秋劍指這位曾經的魔門用劍第一人,秋水眸中的光異常耀眼。 “我這一劍,叫秋水長天?!?/br> 眾目睽睽下,青玉靈劍繞指柔的劍鋒輕輕劃過長風,于瞬間在他們面前織就了一副秋日盛景。 仿佛有無邊的瀲滟秋水漫過林家莊,金葉紛飛,燦若明霞。 秋水之劍,一劍動人。 此刻,玄極山外,御劍歸來的白衣劍修身影微頓,似有所感,望向漫漫星夜下的一個方向,他面上似有過一瞬愕然,而后那雙向來淡漠傲然的黑色雙眸中涌上幾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