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已經(jīng)是陰岐留下的最后一句話，阮秋緊張之際不小心用了點力氣，整張紙就粉碎了。

    他呼吸一滯，瞪大雙眼。

    殷無塵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牽著他起身，了然道：“是我方才用了點靈力，否則我們一碰就碎了。沒了就沒了，不必在意，你我對天水訣并無興趣，還是去休息吧?！?/br>
    阮秋想來也是，不過跟著他過去時還是有些心不在焉。陰岐最后還是留了功法給陰無常，陰無常卻再也不會知道了，還有陰岐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那個女人是誰？

    殷無塵牽著阮秋回到大佛像前時，陰無常爺孫與聶無歡、聶白分成兩處，兩兩坐在角落里。

    鬼奴兒還在吃松子糖，一小口一小口極珍惜地舔著。

    路過他們時，阮秋忍不住偷偷看了陰無常一眼。

    陰無常極敏銳地看了過來，一眼抓個正著，笑道：“小朋友這么看著我，是想問我什么？”

    殷無塵見狀帶著阮秋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找出兩個蒲團，讓阮秋坐下。阮秋想到方才他和師尊看到的那張紙條，心情難免復雜，想了想，卻說：“我想知道當年血魔宗屠城之后，有多少聶家人活著，你們血魔宗，又是怎么在十年間覆滅的?！?/br>
    他這么說，遠處的聶無歡也頗有些興趣地看過來。

    陰無?？雌饋硪桓辈惶萌堑臉幼?，還挺好說話，阮秋問了，便道：“入明州城時，宗主布下萬全之計，但聶家人本事也不小，并非沒有一人逃出去。你看那聶如意不就是僥幸逃過的聶家人嗎？因她是聶家一位長老的后人，鬼婆婆與那位長老有段舊情，就收了她做徒弟。其他的，并非聶姓的人，也有一部分在聶家保護下逃離了明州城，因為他們與聶家沒什么關(guān)系，血魔宗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十年可以發(fā)生很多事，也如傳聞中那樣，聶家本家少夫人阮氏將聶家天水訣獻給宗主，才逃過一命，也因此，成為宗主夫人?！?/br>
    陰無常聲音沙啞，語調(diào)緩慢，“她給宗主的功法是假的，但宗主也不蠢，即便煉血功反噬在即，謹慎起見，還是叫阮氏先行修煉天水訣。為免宗主起疑，阮氏就真的修煉了假的天水訣，一邊與正道那些曾經(jīng)與聶家交好的宗門里應外合，十年間，叫宗主走火入魔，一朝滅了血魔宗。”

    阮秋感慨道：“以身飼魔，阮夫人真乃女中豪杰。”

    “可她死了。”

    陰無常語調(diào)冷淡，“她與聶少主大婚之日，是血魔宗闖入明州城屠殺聶家人的時候，她本來已經(jīng)被送走，卻還是帶著假的天水訣回來，只為給聶家報仇。為了獲取宗主信任，她照著假的天水訣修煉，連宗主都走火入魔，她其實早已經(jīng)活不成了?！?/br>
    阮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意，想想還是問了出來，“她不是跟血魔宗宗主同歸于盡了嗎？”

    “不是。”陰無常道：“她死在鬼城。血魔宗覆滅后，她回了鬼城，但她并非聶家血脈，即便她曾經(jīng)嫁給過聶家少主，那時已經(jīng)被假的天水訣反噬的她本已時日無多，入了鬼城，也許最后會被風暴撕碎，也許會被尸傀分尸。不過至少，她回家了?！?/br>
    聽到這句話，阮秋忽然有些難過，語氣反而更冷靜，“那在血魔宗覆滅前，你們四位長老又為何接連出走？是因為你們早已經(jīng)收到正道宗門會圍剿血魔宗的消息嗎？”

    陰無常笑道：“誰知道呢，他們要走，我也攔不住，宗主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宗主，而我們……也不再是當年的我們。阮氏在血魔宗絕沒有外界傳聞中那樣輕松，她只是宗主用來修煉天水訣、突破煉血功生死關(guān)的棋子，她的那些小動作，宗主怎么會不知道，可是，宗主也忌憚我們。”

    “血魔宗宗主自知生死關(guān)在即，也怕你們六大長老會聯(lián)手造反，干脆借阮夫人這顆棋子排除異己，而你們發(fā)現(xiàn)了真相，也知道血魔宗并非久留之地，就出走了四位？”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br>
    阮秋問：“那你為何要走？”

    陰無常被問住了，“我……”

    他面露苦笑，也有些迷惘，“是啊，我為何要走？”

    阮秋看不懂，“你……”

    看陰無常神色儼然不對，殷無塵按住阮秋手腕，輕輕搖頭，阮秋便止住話，沒再問下去。

    陰無常低頭沉默一陣，才說：“六大長老原本就各自為營，我只與鬼婆婆烏降雪關(guān)系親近些，血魔宗被圍剿前不久她就收到消息，阮氏告訴她，讓她及早離開血魔宗?！?/br>
    聶無歡聽得清清楚楚，當即嗤道：“阮氏為什么要告訴鬼婆婆圍剿血魔宗的事？別忘了，鬼婆婆也是血魔宗六大長老之一，照理來說，阮氏應當也將她當做了仇人?！?/br>
    “不是所有血魔宗的人都參與闖明州城屠殺聶家人，鬼婆婆礙于與聶家旁支一位已故長老的舊情不愿動手，因此曾經(jīng)被宗主降下懲罰。阮氏在血魔宗的十年里，她幫過阮氏多次，因此讓血影宮幾乎完全避過血魔宗帶來的后患。”陰無常道：“也許這就是女人的惻隱之心在作怪，而阮氏為了報恩，提前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這是幾人都沒有想過的。

    阮秋看著陰無常問，“那你呢？”

    陰無常彎唇一笑，狹長雙眼眸光復雜，“我去了，我當年已經(jīng)預見煉血功的弊端，我想要得到天水訣，所以我跟著宗主去了，我殺了很多聶家人，曾經(jīng)也想殺了阮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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