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頁
最后先開口的,還是阮秋。 他等了一夜,也冷靜了一夜,心中被愧疚填滿,后悔那一夜沒再回頭看一眼,但看著日頭升起,看到身邊的殷無塵蒼白的臉色時,他便清醒過來了,長長吐出一口氣。 “走吧。” 阮秋將云水珠交給殷無塵,眉心透出幾分疲憊。 “師尊身上還有傷,也許這次祖母也需要沉睡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我們可以下次再來?!?/br> 阮秋如此安慰著自己,勉強笑了笑,“等到那時候,我們還能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來。” 殷無塵凝望著阮秋,輕輕握住他的手,“小秋,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想何時再來都行?!?/br> 阮秋斂去笑容,又看了一眼這處陰森詭異的血坑。 “師尊,我想為祖母立碑?!?/br> 二人下山時遠遠就見到了墳地界碑內打坐的謝玄卿和李三思,他們在山上等了一夜,謝玄卿和李三思也就守在山腳下等了一夜,畢竟尸傀從不靠近墳地,他們也清靜。 幾人一碰頭,殷無塵就同他們說了阮秋的打算,聽說要收斂聶家先人的遺骨,再為祖母祖父立碑合葬,謝玄卿和李三思都沒什么意見,四人商量好后就去了聶家本家。 不過因為過去了太多年,他們幾人中誰都沒見過當年的聶家少主聶平淵,一時間也無法找到他的尸骨,阮青陸死于風暴當中,被滿城尸傀分尸,更是沒有完整的尸骨。 幾人到了聶家分頭行動,謝玄卿和李三思幫忙收斂聶家人的遺骨,阮秋和殷無塵便去了當年聶平淵和阮夫人的婚房,打算找到他們留下的舊物,為他們建一個衣冠冢。 這間婚房這些年很少有人來過,保留了不少當年聶平淵和阮青陸夫婦的舊物,包括柜子里的衣物和他們?yōu)槲闯錾暮⒆訙蕚涞囊律淹婢?,阮秋和殷無塵都收拾了一些。 阮秋還是覺得缺了點什么,靈光一閃,就回到妝匣前,在角落的柜子下搬出了一個匣子。 殷無塵一眼認出來,這是存放著聶平淵和阮青陸多年來往書信的匣子,他便明白了阮秋的用意,“這些書信是他們相愛的見證,在這聶家,也是最能代替他們的舊物?!?/br> 阮秋默默點頭,指尖按在匣子邊上,想打開又放棄了。他抱起匣子,轉身面向殷無塵,“我們走吧,就將這些葬在方才的山上?!?/br> 也許哪一天,等到祖母的殘魂醒過來時,可以再看一眼她多年前與她夫君留下的書信。 這座合葬墓是阮秋親手挖的坑,親手刻的碑,就在藏著云水壁的血坑旁邊,離阮青陸的殘魂很近,這座山正是聶家墳地,不會被尸傀打擾,殷無塵也一直在邊上幫忙。 阮秋和殷無塵在山上待了一陣,回到聶家時,謝玄卿和李三思也已經將聶家的遺骨都收斂好,葬在聶家祠堂后的小山上,幾人會面后,趁著天還沒完全黑透出了鬼城。 說起來,謝玄卿和李三思收斂遺骨時碰到一樁怪事,聶少澤和鬼母聶如意的尸骨不見了。 阮秋有些意外,殷無塵也懷疑是聶無歡后來又回來過,帶走了聶少澤和聶如意的尸骨。 幾人在城外露宿,圍著篝火說起此事,都有幾分唏噓。 聶少澤和聶如意已死,魂魄已散,會在意他們尸骨的人,這世間大抵也只會是聶無歡了。 天亮后,幾人真正離開這座鬼城,往星落鎮(zhèn)而去。 殷無塵有傷在身,不宜遠行,但謝玄卿和李三思是什么人,南北岸兩個第一宗門的宮主掌教,能缺飛行法器嗎?只需一夜,云舟抵達星落鎮(zhèn),在天亮時分到了停云觀。 謝玄卿對阮秋自小生活過的地方很在意,看到是這么小一座陳舊的道觀后,對阮秋是越發(fā)心疼。而在停云觀中收拾一陣,帶上香燭,阮秋就帶著他們上山祭拜父母。 殷無塵不是第一回 來了,自覺地陪著阮秋點燃香燭。 二人準備好時,回頭再看,謝玄卿仍舊呆站在墓碑前,雙目失神地看著碑上的兩個名字。 阮秋和殷無塵相視一眼,起身朝他走去,“師伯?” “我沒事?!敝x玄卿恍然回神,神色溫和地看向阮秋,“我只是想起來,三師弟走的時候因為傷得太重,魂飛魄散,連尸身也沒留下,后來師妹離開紫霄宮的時候,也帶走了他的遺物。阮秋,這碑是你立的?” 阮秋眉頭輕蹙,默默點頭。 謝玄卿看他的眼神滿是慚愧,“你吃了不少苦吧?!?/br> 阮秋搖搖頭,望向殷無塵,“還好,后來遇到了師尊,就不苦了。對了,爹娘還留下了曾經在紫霄宮的配劍,師伯,我仔細想過,這劍出自紫霄宮,不如就送回去吧?!?/br> 在停云觀后院挖出來的舊物有一部分在殷無塵這里,父母留下的劍匣,阮秋還是自己留著的,他說著取出儲物戒里的玄鐵劍匣。 “這雙劍回到紫霄宮,就當是我爹娘也回到了師門?!?/br> “……好?!?/br> 謝玄卿指尖一顫,抬手覆在劍匣上,輕輕打開劍匣,時隔多年,再次重見天日的雙劍并排放在劍匣中的紅綢上,一柄細劍,一柄長劍,劍柄上都還刻著紫霄宮的圖騰。 “不爭,不恨?!?/br> 這是雙劍的名字,阮秋卻不大明白這名字的含義。 “聽聞當年的紫霄五子,手中配劍皆是由其師尊老劍圣親手為之打造的。師伯可知道,爹娘的劍,為何會起這么一個名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