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蒼沐瑤越靠近長安, 這心里越是驚惶, 她離開之前雖然很有氣勢，但到底是個沒有實權(quán)的長公主罷了, 這一圈把太子弄丟了，大軍卻到了自己的手上，這樣的反差不可謂不大, 正如長安城現(xiàn)在沸沸揚揚所言的，被人詬病在所難免。

    她憤憤的坐在沈煜邊上, 抱怨道, “還不是周皇后這一招太過惡心, 非要編排你，這事兒就必須得我來出面，不然你往那里一站，還有什么事兒？”

    沈煜依舊是那個淡定的模樣，“這本該是你的江山啊?！?/br>
    “”蒼沐瑤瞪他, “太子哥哥會回來的?！?/br>
    原本輕松的氣氛在這話音落下的時候忽而變得有些冷凝, 蒼沐瑤收回視線, 看著自己的手掌心, “會回來的吧？”

    沈煜的指尖微頓，而后用力捏住了她的手，“其實，太子那里，前不久傳了個消息來?！?/br>
    蒼沐瑤猛然抬頭，前不久？“何時？什么消息？”

    “沒提太子。”沈煜看向她。

    蒼沐瑤皺眉, “沒有皇兄的消息，那說了些什么？”

    “是柳思?！鄙蜢蟿e開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蒼沐瑤狐疑的追過去，“什么意思？你說說明白，到底什么消息，柳思又怎么了？她這個墻頭草慣會亂倒，這一次是不是又背信棄義了？”

    沈煜搖頭，“實話與你說了吧，消息是伍舟傳來的，就四個字，柳思有喜?！?/br>
    “哈？喜什么東西，她帶我皇兄去求醫(yī)，還敢到處勾搭漢子，我非等等，什么？”蒼沐瑤對柳思不看好，更多是源于對柳升桓的厭惡，柳思的性格推開一萬步來說，她是喜愛的，“有喜是我想的那個有喜？”

    沈煜點頭，“是?！?/br>
    “我我皇兄的？”蒼沐瑤眨眼。

    沈煜感受到她手心里忽而冒出的汗，心里定是十分難以置信，當(dāng)時他收到消息的時候亦忍不住挑眉，這個結(jié)果是他未曾料想到的，“應(yīng)當(dāng)是的，與太子當(dāng)真全無關(guān)系伍舟何必傳這個信兒來。”

    “我讓柳思動身回來了，此時沒有同你商量，怕你不同意，但是柳思過來，太子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你才可能輕松一些，我的意思你明白嗎？”沈煜復(fù)又說道。

    蒼沐瑤被一個消息又一個消息給怔住了，柳思的懷孕猝不及防的讓她整個人都懵了，誰能想到這兩人會走在一起。

    “那還是個沒出生的孩子”沈煜的話，她一聽就能懂，不得不佩服沈煜的反應(yīng)能力，若是告訴她，她定然不會同意，其一，她不相信柳思，其二，那還是甚至還為出生，就將這樣沉重的事情壓在他的背上，這是她做不到的。

    可沈煜先斬后奏的讓柳思前來，這事情便早有定論，“難怪你如此不慌不忙，讓我隨便發(fā)揮！”

    沈煜被戳穿了計劃，連忙站起身躲開，“難道你真的想做女帝？”

    “”

    “倘若你想，我就找個地方將柳思安頓好，咱們進長安便是?！鄙蜢线€當(dāng)蒼沐瑤更想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但若是她愿意親自來守護這個大業(yè)，也不無不可。

    “不，我只是怕柳家人知道了以后又起幺蛾子?！鄙n沐瑤在他問題丟出來的剎那便找到了答案，她不愿意。

    甚至兩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要做女帝，饒是當(dāng)真無法，她都傾向于將皇位傳承給沈煜，如今其實算得上瞌睡遇著了人遞枕頭，若皇兄又子嗣，這事兒簡直水到渠成。

    “這你盡管放心，有我在，蘭德納在我們手上，周皇后已經(jīng)窮途末路了?！鄙蜢铣谅暤?，“到時候除去了周皇后，就是不去管蒼劍，他也能把自己作死，蒼劍其人太過鋒芒畢露，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柳不言沒了他們兩個皇家人去依仗，勢必會兵行險招，到時候就是他們最大的把柄之處了，你知須得將禮法撿起來，旁的，皆有我。”

    蒼沐瑤瞧著沈煜冷酷的話語，三言兩語里就說著大業(yè)的結(jié)局，旁人的性命，何其殘忍，可就是這份果決令她忽然心動，“沈煜?！彼滩蛔镜?。

    沈煜正想著如何安慰她，聽到呼喚自是低頭看來，“怎么？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其實我覺得你來做大業(yè)的皇帝就很好。”她是真心實意這么想的，沈煜如今的鋒芒已然不是一個將軍能有，胸有成竹無所畏懼的模樣，堪當(dāng)一代君王。

    沈煜卻挑眉，“你這是就防起我了？”

    蒼沐瑤一噎，“你胡說八道，我是當(dāng)真這么覺得，倘若防你又怎會將這一切交給你？”

    “真不是？”沈煜又道。

    “不是！”蒼沐瑤嘟起了嘴，氣鼓鼓的走開，“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了？我信你便是一直信你。”

    她有些委屈，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一樣，是相互信任才讓圖魯王的位置暴露，里外合應(yīng)將人拿下，現(xiàn)今眼看著水到渠成了，居然懷疑起她來？

    “生氣了？”沈煜憋著笑。

    “我說錯了嗎？你這人平白污蔑我?！鄙n沐瑤眼睛朝天，生氣。

    沈煜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我怎會疑心你？你可知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我有了你，還要這江山做什么？”

    蒼沐瑤聞言這才明白自己這是被沈煜調(diào)戲了，一把甩開他的手，“邊去，蘭德納你準備怎么辦？”

    沈煜早就吃透了蒼沐瑤這嘴硬心軟的毛病，自身后貼上去，將她攔在懷里，“蘭德納我斷不會放走的，等過兩日讓人散步蘭德納在我手上的消息，薩魯王那么信任他定會派人來解救，到時候順著薩魯王的人，咱們將匈奴人徹底趕出大業(yè)?！?/br>
    “緣何要過幾日？”蒼沐瑤不懂，這種事情難道不是越快越好，等久了豈不是有變數(shù)？

    沈煜勾起嘴角，目光有些遠，“倘若我今日抓了你，你有幾成可能投靠敵人？”

    “絕無可能。”蒼沐瑤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而后恍然，“原來如此！”

    “且我也想拖個時間差，這幾日壓回長安，蘭德納在我們手里，慌的不僅僅是薩魯王，周皇后一樣會在意，到時候能有個什么效果，我很期待。”沈煜又道。

    蒼沐瑤點點頭，“當(dāng)初我們匆忙離開了長安任憑他們在皇城肆意編排，這一次正好讓長安城的百姓們自己聽聽真相，也見見這匈奴人?！鄙n沐瑤亦嘴角上揚，“我有個主意……”

    沈煜附耳過去，聽罷笑著搖搖頭，“不無不可，你希望的話，我安排就是?！?/br>
    蒼沐瑤不服氣，“哪里是不無不可，流言蜚語大家是會聽，可至多聽上一耳朵，但如實讓他們切身處地的感受一下，事情便會截然不同，你且瞧著看吧?！?/br>
    沈煜還能說什么，只得轉(zhuǎn)開話題，“天色不早了，王將軍方才便讓我去開個會，你去嗎？”

    蒼沐瑤想起那臭烘烘的營帳，下意識搖頭，“不過是老生常談，你自去吧。”

    這兩日，長安城里事故頻頻，不是東家忽然被人入室搶劫，就是西家的姑娘險些被人非禮，十幾戶人家一起去衙門里報案，問一問體貌特征竟發(fā)現(xiàn)全是高鼻梁的異域人，此時自然要被重視。

    下頭馬不停蹄的上報周皇后，然而大面積的事故發(fā)生，早已讓消息傳遍了長安城。

    茶館的說書先生又有了新話題，“咱們長安城最近一點都不太平，街口王姥姥，你們都知道吧，多好的人，不論誰家的孩子，早起去她家，老人家是個孩子就帶著玩，附近沒一個孩子不喜歡她?！?/br>
    “是呀，王姥姥誰不曉得，怎么了呀？”

    “怎么了！你們竟還不知曉，便是昨日夜里家里進了兩個匈奴人！把家中雜物翻了個遍，值錢的全搶走了，可憐王姥姥一把年紀，畢生的積蓄啊，一點沒留下還被人狠打一頓，這一次恐怕熬不過去了?！?/br>
    “當(dāng)真？匈奴人？”

    “最近長安城怎么這么多的匈奴人，我隔壁那個羅書生，他家也被搶了。”

    “我姑姑，前兒走在街上差點被人拖進黑巷子，瞧著也是匈奴人！”

    “大家伙都別激動，老朽還未說完?！闭f書的一看大伙兒討論了起來，立馬把自己聽說來的拿出來分享，“最近匈奴人是不是多的出奇？咱們長安城離匈奴十萬八千里，平日里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個，今年卻已經(jīng)抓了五六個！”

    “你們可知緣何？”

    “你快說！快點說呀！”

    “行行行，別催，這事兒得從一年前說起，不知大家可還記得一個匈奴使臣蘭德納，咱們皆以為這是個和平使者，但不曾想他其實是為了大業(yè)而來，與朝中人竄謀要奪取大業(yè)！他帶了何止一批的匈奴人，潛伏在大業(yè)民間，就等大業(yè)虛弱之時一口拿下！”

    “是不是真的呀，前不久還說沈?qū)④娨\朝篡位呢！”

    “這次定然是真的，沈?qū)④姴还芤灰饰?，他到底是大業(yè)人，可這匈奴人算什么東西，誰人與他們合作？賣國賊！”

    “對對對，賣國賊，莫非是現(xiàn)在宮里那個？沈?qū)④娍墒强箵粜倥挠⑿?，自是不可能?！?/br>
    小茶館討論的如火如荼，說書的正欲給個總結(jié)，忽然一大群官兵沖入茶館，將這些茶客和說書的都一道綁了。

    “竟敢背后污蔑朝廷命官，宮廷命婦，都給我下大獄！”兇狠的官兵如是道。

    這一下可好，原本只是猜測的民眾立馬高聲吶喊，“周皇后是賣國賊！三皇子賣國賊！”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民眾恐怖的力量在這一刻被實現(xiàn)。

    長安城，亂了。

    第81章

    天色漸黑, 勤政殿里燈火通明, 柳不言同柳承中正在跟蒼劍辯駁，再加上小錢將軍等幾個喉嚨粗的, 整個勤政殿就跟個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令人頭疼。

    周皇后扶著額頭，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籌謀半生, 輸?shù)镁惯@樣快，她忍無可忍終于吼了一句, “這節(jié)骨眼兒上, 一個個的還吵什么！”

    蒼劍聞言連忙接道, “是，你們吵什么，像什么樣子，我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對付城門外的沈煜！那個竊國賊綁了長公主妄圖威脅大業(yè)?！?/br>
    賣國賊說竊國賊，不少知道內(nèi)情的皆露出了一個怪異的表情, “老臣覺得三皇子不若將事情說個明明白白, 給長安百姓一個交代, 就是將沈煜趕走了, 百姓們也不服您啊?！?/br>
    蒼劍被無形的懟了一句，沉下臉來，“本皇子乃是大業(yè)的三皇子，這還需要說些什么？明擺著這是沈煜他們的詭計，匈奴人在長安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么就這幾日頻繁出事, 他們都不用腦袋想一想?！?/br>
    柳不言如今架空了司馬的職權(quán)，早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與其說上位者是三皇子，不如說實權(quán)都在他的手里了，現(xiàn)下說話腰板直的很，“殿下，百姓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咱們皆知是沈煜的詭計，可百姓們不知，臣有一計，請殿下、皇后娘娘一聽?！?/br>
    周皇后目光移過去，這里頭最靠譜的可能就是柳不言了，“柳相請說。”

    一聲柳相喊得柳不言人都飄了，“是，臣尋思既然沈煜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shù)，咱們光明正大的多對上難免吃虧，不若也效仿其法。”

    “效仿？”周皇后復(fù)述了一邊，“這如何效仿？”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貼身侍衛(wèi)、侍女還有已逝太子妃的貼身宮女如今都還在宮里，沈煜做過些什么，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最清楚的……且早就聽聞圣人最疼太子與長公主，而這二人恰都在沈煜的手上，也許陛下這好不了的病，亦是沈煜的手筆呢?！?/br>
    周皇后銳利的視線在聽到陛下二字時猛然射過去，這個柳不言當(dāng)真好狠，連陛下都能當(dāng)成墊腳石。

    “什么？父皇的病是沈煜做的？！這也未免太過驚世駭俗！”蒼劍知曉的事情不多，特別是一些陰私折壽的事情，匈奴此事要不是事情太大，沒有蒼劍曉得無法成行，周皇后也會選擇不告訴他。

    是以，陛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蒼劍自是一點都不曉得。

    柳不言一臉的哀愁，“殿下，您想想，圣人的身體一直那么好，怎么會忽然就倒下了，倒下前見的是誰呀？不就是長公主！”

    蒼劍一拍腦袋，“她竟如此狠心！父皇最是疼愛她?！?/br>
    柳不言點點頭，“是，臣也難以置信?！?/br>
    “那還在等什么，沈煜指使長公主謀害父皇，還有什么理由起兵說自己清君側(cè)？謀害圣人何等大罪，宣旨緝拿便可！”蒼劍舒心的笑出來，還當(dāng)沈煜沒了把柄，他竟做得出這么厲害的事兒，不過圣人倒了，最有利的可不是他們嗎？

    周皇后眼里的光明滅不定，片刻后，沉聲道，“柳相此事可有依據(jù)？”

    “自然是有的。”柳不言勾起嘴角，畫滿了褶子的眼睛緊緊盯著周皇后。

    周皇后終于下了決心，“那便按照柳相所言去宣旨吧?！?/br>
    一騎快馬沖到長安城門口，銅鑼聲引來諸多百姓，城門外則是已經(jīng)嚴正以待的黑甲軍，蒼沐瑤一身定制的銀甲，英姿颯爽，身邊是帶著銀色面具的沈煜，一黑一白兩匹戰(zhàn)馬噴著氣息，長嘯一聲。

    “罪臣沈煜聽旨！”城墻上的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在空曠的大地上顯得尤其扎耳。

    蒼沐瑤不禮貌的掏了掏耳朵，“他想說什么？”

    “不知，但總不會是什么好的吧，開口便是罪臣?！鄙蜢系ǖ?。

    蒼沐瑤背著光，瞧了一眼，“你能射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