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馬老五突然不想和季愷斗了。

    季愷坐在亮處。一雙深瞳漸沉。

    “聽我家老爺子說，那邊齊了心?！彼麚u著手中的酒杯，一口咽下，雙眸傳過昏暗的燈，看著季愷，“勢必要拉沉季家這艘大船?！?/br>
    季愷也早聽了這道消息，老任和老丁連同自己手上的股加起來，也沒有太大勝算。

    “事在人為。”良久，他才張了口。

    深冬的風(fēng)席卷而來，季愷和許露并肩下了樓，在門口等泊車小弟。許露當(dāng)演員練了抗凍的本領(lǐng)，穿的雖少，但卻沒感到太多寒意。倒是季愷，雖表面不說，但垂下的手骨節(jié)上沾了抹緋紅，被凍的。

    許露拉過他的手，一陣暖意傳至他的手心。季愷望向她，她也看著自己，忽而，就笑了。季愷的心也跟著她的笑，起伏的更快。

    “董事會會很難，對吧?！彼龁?。

    “我會有辦法?！奔緪鸹厮?。

    “你還記得的當(dāng)時我和你說的話么？”她扭頭看季愷。

    “嗯？”

    “你身邊有我。”她凝視著季愷，眼波流動。

    第32章

    ◎董事會◎

    季愷終于明了自己喜歡許露的地方,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許露的側(cè)臉，因?yàn)橛兴约涸僖膊皇枪律硪蝗恕?/br>
    夜空中的月愈發(fā)明朗, 清冷的光灑落, 地面升騰一絲薄薄的涼意。他送完許露回家，又應(yīng)了歲榮的邀去nine喝一杯。

    這個月，歲榮喝了許多酒, 酒越喝越難喝醉。他本身長得俊秀, 一雙狐貍眼狹長又多情。平日愛笑，旁人看起來很好親近, 他此刻臉上沒了表情，又是一副清冷的樣子。見了季愷, 他招呼著季愷入座。

    季愷拉了張椅子坐下, 離他咫尺的距離。他不愛說話，目送歲榮一杯杯咽下冷酒。到瓶中存酒過半，他壓住酒杯，“回家吧。”

    “明天董事會？”歲榮問。

    “嗯。”季愷點(diǎn)頭。

    歲榮抽走他手下的酒杯, 要了塊冰，“不告訴許露？”

    “兇多吉少，怕她擔(dān)心?！?/br>
    歲榮默然，一會才說：“你總一個人抗太多事?！?/br>
    “習(xí)慣了。”季愷淡淡道。

    歲榮這才發(fā)現(xiàn)季愷又瘦了些許, 臉窄了些, 輪廓線條像被刀刻出來般鋒利。

    “回家吧, 我送你。”

    歲榮拉住季愷的手腕, “小愷, 你知道做醫(yī)生最痛苦的是什么？”他雙瞳幽深, 似枯竭井水。

    “救不了人?！?/br>
    “我不想當(dāng)醫(yī)生了?！?/br>
    季愷拍了拍他的肩, “你喝多了?！?/br>
    歲榮不喜歡說自己的事，說到此就不再說下去。季愷不想多問，扛著酒意滿滿的他上了車。忽而，他側(cè)頭，問季愷，“你會娶許露么？”

    季愷料他喝醉胡言，不做回答。

    “那天老爺子說的話，”歲榮蒼白地笑笑，“露露她本身很優(yōu)秀，可她的出身卻很難讓人接受?！?/br>
    “更何況是你這種家庭?！?/br>
    說完，他睨了一眼季愷。季愷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良久才回，“人不可以選擇自己的家庭，也選擇不了自己的父母?！?/br>
    “你問這個做什么？”他知道歲榮和他是一路人。歲榮看向窗外，沉默許久，“我們到底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br>
    *

    董事會如期舉行，季愷帶上高山赴京。季氏的高樓聳立在京區(qū)核心地段，遠(yuǎn)望上去如巍峨巨人。這是季老爺子用盡半生心血打造出來的商業(yè)帝國。

    高山詫異，他萬沒想到季家產(chǎn)業(yè)如此龐大。難怪季老爺子一倒，群龍無首的季氏里多年蟄伏的餓狼一個個騰躍而出，恨不得立刻分食這塊香餑餑。

    電梯從一樓緩緩而上，透明的玻璃窗折射著白日京區(qū)繁華光景。季愷始終緘默，凝視著電梯外風(fēng)景。

    自己大概許久沒回京了，更是許久沒踏進(jìn)季氏大樓。這里的一切都存在自己記憶之中，熟悉又陌生。

    “?！?/br>
    電梯門打開，門口早迎了個穿正裝的年輕男人，男人掛著的胸牌上寫著—董事助理，吳道。

    吳道還是第一次見季家老三，早傳言季老三最像季董，年紀(jì)輕輕心思深沉，手腕強(qiáng)硬，這次初見，倒真和傳言里的男人無二。

    季愷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門進(jìn)了會議室。他來的早，在正中間季老爺子的位置坐下，將電腦打開，手抵著下頜，翻著今日要講的內(nèi)容。

    高山在一旁，隨著他打打下手。

    很快，董事一個個來了，他們中有些季愷很眼熟，都是從小就見過的人，一直跟在老爺子左右。有些上了年紀(jì)的，更是公司初創(chuàng)以來就為季家鞍前馬后的人。如今，卻各個撕破臉面，想要分得季家這塊大餅。

    見到季愷早坐在最中央的位置，這幾個老人也不多言，有的神色輕松，靠著椅背就刷起了手機(jī)。

    到季愷姑姑坐下，董事算全都來齊。季愷斜睨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老丁，他耷拉著腦袋，仿佛xiele氣般，坐著也是如坐針氈，表情十分不自然。

    季姑姑敲了敲桌面，“各位董事安靜一下，很抱歉這么遲才開這個董事會，大家舟車勞頓來京辛苦了?！?/br>
    “季總，快點(diǎn)開始吧?！庇卸虏惶蜔?，敲了敲桌子。顯然，想聽客套話的人不多。

    季姑姑頓了頓，“這次董事會提議代理董事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季愷，一個是卓董?！?/br>
    坐季姑姑邊上的一個和眉善目的老人咳了咳，季愷認(rèn)出，這便是當(dāng)年與季老爺子一同創(chuàng)業(yè)的老卓。老卓是季老二父親那邊的人，當(dāng)年兒子和姑姑聯(lián)姻，更鞏固了季家產(chǎn)業(yè)。如今看來，像是笑話。

    老卓不是簡單人物，在季氏聲望僅次與季長明，又是季姑姑的公公，擁戴者自然很多。季愷的目光落在季姑姑身上，長久停住。

    季姑姑閃躲開季愷的眼神，她自知有愧于季愷。但這確實(shí)是她能為季恒做的唯一一件事。季家落在季老爺子手里，季恒一定會被邊緣化，但如落在老卓手里，小恒可是老卓唯一的外孫。

    老卓瞇著眼，笑道：“小愷，你還是年輕，這位置我坐合適，我和你家也是親家，你坐我坐不最后都是季家人來坐?！?/br>
    季愷冷聲，“卓叔，您說的是。”他眉尖上挑，一如既往的凌厲，“既然你坐我坐都一樣，不如將機(jī)會讓給年輕人來?！?/br>
    老卓嘴角的笑容僵住，季愷這副凌戾的樣子，和他家老爺子太像。不卑不亢，盛氣凌人?！斑@我可說的不算，還得看各位董事的意思?！?/br>
    老狐貍終究是老狐貍，即便到了最后也得裝一裝。

    董事開始sao動，攛掇季姑姑趕快讓投票。季姑姑看了看季愷，他還是對著自己，目光如炬。她心虛了半分道，“請董事選舉投票?！?/br>
    果然，場上大半數(shù)都投了老卓，這顯然是商量好的。老丁和任杰的手壓著，季姑姑提醒了一番，老丁道，“我看卓哥您近來身體欠佳，季家的事現(xiàn)在很雜，不如就讓小愷先看著?！?/br>
    聽老丁這么說，卓叔愕然。任杰反水他早料到，畢竟見錢眼開的人沒什么底線，但老丁能站在季愷這里，他確實(shí)沒想到。

    看來自己之前小瞧了季愷這小子的本事。

    不過就算老丁反水，場上支持他的票數(shù)也壓了一些。股份相加，多了季愷百分之三。原來商量好壓制性的勝利，如今竟成了險勝。

    季愷裝病他知道，用十幾天拉攏這么多大大小小的董事，是他意料之外的。

    好在，還是多了點(diǎn)。

    老卓松了口氣，倚著椅背道，“小愷，我聽說你在江里的游戲公司辦的也不錯，這里也不煩你cao心，等老爺子病好，季家產(chǎn)業(yè)，我如數(shù)交還。”

    高山一旁看著揪心，低聲呸道，“這丫欺人太甚，明擺著邊緣你。”

    季愷來時就沒抱著太大希望，這個結(jié)果也是他意料之內(nèi)。但他還是有些胸悶，更對沒守住老爺子的產(chǎn)業(yè)帶著歉意。

    他松了松領(lǐng)帶，腦子里開始盤算下一步準(zhǔn)備。老卓對眼前這個行事利落的年輕人有了一絲欽佩，比起自己毫無長進(jìn)的外孫，季愷確實(shí)更適合掌舵季氏。

    董事會上，有人喜悅有人懊惱，大家神色不一，各有自己的小算盤。場上靜默無言，大家都等著季姑姑宣布結(jié)果。

    季愷收了東西，剛想從椅子上站起。吳道神色慌張的闖入，在季姑姑耳邊輕聲說了什么。季姑姑神色大變，蹙著眉，手中的文件也因?yàn)橛昧^度被揉皺。

    緩了些時間，季姑姑才回：“讓她進(jìn)來。”

    門敞開，一個年輕女人踩著高跟進(jìn)來。她與死氣沉沉的會議室形成鮮明對比，如同灰蒙蒙的色調(diào)上突然加重一抹艷紅。

    季愷顫一顫，怔怔看著那女人從容不迫地進(jìn)了門，拉開一張空位坐下。將長發(fā)撥至腦后，嫣然一笑?！安缓靡馑迹瑒〗M有事來遲了?！?/br>
    高山差點(diǎn)驚呼出聲，“許露？”

    季姑姑認(rèn)得這個女人，當(dāng)日季愷帶來季家的那個明星。

    季愷的臉色終于起了波瀾，他凝睇著許露，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場面倏然混亂，本就安靜的會議室一下沸騰。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女人的來意，當(dāng)時季家股東名單里并沒有這個人。

    “不好意思?！痹S露舉起手，慵懶的嗓音飄在會議室上空，“我支持季愷?！?/br>
    “這是你搗亂的地方么？”

    老丁認(rèn)識許露，他長居江里，自然聽過許露。二三流小明星，小愷的小女友。他起來，呵斥一聲。

    他聲音剛落，季愷的聲音便響起，“讓許小姐說下去。”

    許露唇角微微上揚(yáng)，將手中一壘文件遞給季姑姑，“幾天前，閻醫(yī)生將她手下百分之五的股份交給我代理，我想我有資格坐在這里，更有資格支持季總?！?/br>
    季姑姑呼吸急促，手心頓時溢滿熱汗，她接過許露那份文件，仔細(xì)翻閱。閻墨手上有股份她是知道，萬沒想到，這女人走之前居然把股份如數(shù)給了許露！

    許久之前許露也有這個疑惑，她不解閻墨的安排，“閻醫(yī)生，為什么不直接轉(zhuǎn)給季愷？”

    閻墨狡黠地對她笑，“我要直接給了小愷，這群老狐貍有會有其他舉動?！?/br>
    “不提前告訴季愷？”

    “家賊難防”閻墨道，“到時候指不定出什么亂子?！?/br>
    “所以您放心給我？”

    閻墨指了指許露給她的備注，“都是一家人嘛?！?/br>
    “所以。”許露清了清嗓子，“季愷現(xiàn)在是代理董事長？”她再問季姑姑。

    季姑姑垂著頭，從牙縫里擠出，“是?！?/br>
    第33章

    ◎居然喜歡小狼狗◎

    會議室再次陷入寂靜, 場上謀算很久的董事大概也沒想到能臨時上演這么一出戲，他們惴惴不安的眼神在卓董和季愷間來回掃著，窺視著此刻他們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