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道無形的繩索,鎖在了她的靈魂上,讓她永遠(yuǎn)也掙脫不開。 云昭最后的機會轉(zhuǎn)瞬即逝,練紅玉已經(jīng)站到她的面前,她手里的鞭子有點長,大半截都垂在地上,云昭用余光能看到它粗糙的表面,但是儼然已經(jīng)被清洗過了,才沒有留下她前一天的血漬。 云昭一副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的樣子,但只有足夠仔細(xì)的人才會發(fā)現(xiàn)她握緊的拳頭和漸漸繃緊的身體。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防御狀態(tài),可誰不知道呢?根本沒用的。 練紅玉的鞭法極為刁鉆,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亦不得,這一點云昭深有體會。 可眼下她舉起的鞭子還來不及揮出第一下,就冷不丁卡在了半道上。 木質(zhì)的牢門上,正對著她們的方向,倚靠著一個人。那人眉眼帶笑,嘴里叼著一個草根似的東西,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臎]個正形。 但是衣服卻和練紅玉身上的很像,最明顯的差別大概是在腰側(cè),那里的紋飾一青一紅,很容易分辨。 練紅玉微微側(cè)了一下頭,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 耳力正常的人,在那一瞬間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突如其來的女人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發(fā)出任何的動靜,可練紅玉卻是一副她都聽見了的模樣。 你來干什么?她用同樣毫無起伏的聲音問道。 顏青嘴里的草根絲毫不影響她開口說話,教主說,放人。 練紅玉明顯頓了一下,為什么? 顏青笑道,這你得問教主去。這話聽著簡直跟放屁沒兩樣。 放人。 聽起來讓人一身輕松的兩個字,卻讓云昭出現(xiàn)了幾天以來最大的反應(yīng)。 為什么放人?自然是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拷問的價值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jīng)找到易靈謠了。 兩位護(hù)法大人顯然并不在意云昭的想法,顏青勾著練紅玉的肩膀把人拽了出去,然后隨手招呼了獄卒給云昭松綁。 練紅玉則很是反感她這種行為,不止一次的避開了然并卵。 剛收了兩壇子好酒,一起嘗嘗去? 不去。 顏青聞言嘖了一聲,給個面子! 不去。 這酒勁小,保證灌不醉你。 教主知道你又藏酒了么? 顏青 那什么,我還有點事要忙,先走一步。 兩位護(hù)法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被從木架上放下來的云昭因為體力不支有沒有支撐處一下子跌伏在地上?;蛟S是一下子沒了約束,她的身體在長時間的疲憊中慢慢找回一絲相對而言的舒適感,這種生理上的誘導(dǎo)迫使著她陷入昏沉。 云昭到底沒掙扎得了,她最終垂下重重的眼皮,徹底睡著了。 天極教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極佳,換言之,也可以理解為風(fēng)水極佳。但其實它也坐落在某座山上,地勢上比起幕阜山的藥廬還要險峻的多。而且用來上山的路僅有一條,想尋個斷崖跳到對面的山上都不現(xiàn)實,除非是不想活了。 如果說藥廬是海中孤島,需要船只劃上一會兒才能靠岸,那天極教就需要兩輛航空母艦,懟足了勁輪番開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能有指望。 所以誰能有這么強悍的內(nèi)力,可以維持這樣的輕功? 教門口正在掃地的教徒嘆了一口氣,他將落葉推成小山后才停下來偷了會閑,你說咱們每天除了掃地還是掃地,什么時候才能掃出個頭來? 另一個搭話說,誰叫咱們資質(zhì)不高,除了掃地也干不了別的。 我看咱們是命不好,前一批也有幾個沒什么資質(zhì)的,不也一樣被領(lǐng)到訓(xùn)教營去了,個把月就能飛來飛去了。 哎這么說可能真的是命不好。 還有咱們那位少教主,你聽說過沒? 什么? 聽說她資質(zhì)倒是挺好,就是仗著自己是少教,成天偷懶不學(xué)無術(shù),絕頂?shù)男姆ǚ旁谒媲?,人家看都不看一眼?/br> 聽的人表示惋惜,照你這么說,咱們這少教主,八成是個菜鳥。 噓!說話的人突然被菜鳥兩個字刺激到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小點聲。 另一個人閉了閉嘴,片刻后又問,那咱們還掃么? 掃什么呀,我是不想掃了,累得慌你也過來休息一會,反正這四面來人咱都能一眼看見 愛掃掃,不掃滾! 兩人正很是頹廢的聊著,冷不丁從某個角落冒出來的一個聲音卻瞬間醍醐灌頂似的賜予了他們力量。 誰?!結(jié)果四面都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到個人影,膽子小的當(dāng)場就被嚇出了冷汗。 神特么的一眼就能看見。 就在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同時幻聽了的時候,緊接著下一秒,他們就看到了那個人易靈謠站在山崖邊上,尚且保持著落地的姿勢,額間有一絲薄汗,像是剛剛跑完女子八百米。 她臉色陰沉,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但并不僅是針對這兩個亂嚼舌根的教眾的。 可惜教眾不知道,只覺得眼前這人細(xì)思極恐。 唯一進(jìn)教的路前一刻還空空如也,突然之間就冒出一個人來,還是在距離正門大道百米遠(yuǎn)的山崖邊上,這讓人很難不懷疑,這人不是走正道來的,而是從山崖下面竄上來的。 你,你你是什么人? 易靈謠邊走邊留下一句,你們說的菜鳥。 第12章 那兩個傻眼的教徒像是被人戳中了死xue,他們愣了好長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菜鳥就是他們的少教主于是轉(zhuǎn)眼一副隨時可能一口氣接不上來,原地死亡的樣子。 還有比他們運氣更差的么,難得說點小話結(jié)果直接就被少教主聽到了,也不知道這少教主什么脾氣,會不會把他們?nèi)舆M(jìn)油鍋里炸 易靈謠倒是沒有炸人的興趣,她甚至都沒有回頭多賞賜他們一個眼神,腦子里想著一會兒要是碰上練紅玉或者顏青,直接讓她們把那倆貨開除了,結(jié)果剛拐了個彎就把這檔子事忘了個一干二凈。 易靈謠長驅(qū)直入,第一站直奔地牢。 天極教的牢房有很多個,但是直接落到易天璃手里的人,基本都被集中在靠絕明殿最近的那所地牢里。易靈謠稍微喘了幾口氣又重新踏起小輕功,沒多久就看到了守衛(wèi)森嚴(yán)的地牢入口。 天極教的防守系統(tǒng)一流,除了一些要處入口,平均每百平米就會有一支巡邏隊來回溜達(dá),易靈謠不想走路進(jìn)來也有這個原因。 她離教太久,早年間又不怎么愛露面,所以教內(nèi)關(guān)于她的傳聞不少,但真正見過她、認(rèn)識她的人卻并不多,保不準(zhǔn)就會被哪個缺心眼的當(dāng)做外敵攔下。倒不是怕打不過,只是不想多惹麻煩。 不過地牢里的這些教徒,就避不開了。 易靈謠挑了個速度最快的法子一路打進(jìn)去。 歪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地牢守衛(wèi)各自捂著痛處哼哼唧唧,易靈謠如若未聞,徑直往里頭走。她挨個查看了每一間牢房,卻始終沒有看到她想找的那個身影,這并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畢竟只有死人才會被從地牢里清出去。 從普通區(qū)的盡頭推開一扇大鐵門,走兩步就會到達(dá)地牢的特殊招待區(qū),這里一般會接待一些比較棘手的客人,雖然易靈謠不覺得云昭夠資格進(jìn)這里,但她還是沒有遺漏任何一個角落。 結(jié)果仍舊一無所獲。 最終確認(rèn)云昭確實不在這里的時候,易靈謠陷入了短暫的思考,而就在她思考的間隙,身后傳來了無數(shù)紛沓而至的腳步聲。 聽起來歡迎她的人不在少數(shù)呢。 易靈謠轉(zhuǎn)過身,約莫四五十號人,個個面露兇相,手持利器,頃刻間便將狹窄的地牢走道給堵了個結(jié)實。沉悶的空間里,一時之間讓人有點喘不上氣來。 什么人!膽敢私闖天極教地牢! 比起教門前那兩個掃地的,這下是來了一群有眼無珠的。 易靈謠正好心情不佳,需要一些送上門討打的疏通筋骨。易天璃她是不能揍,這些仗勢欺人的玩意兒就沒什么好客氣的了。 兩方對峙,勢如水火,一呼一吸間都充斥著你死我活的□□味。 易靈謠的內(nèi)力在長途跋涉中逝去大半,但是她恢復(fù)極快,似乎隨便伸兩個懶腰就能把藍(lán)條補滿。 此刻蠢蠢欲動的內(nèi)力在她的指尖流轉(zhuǎn),就等著第一個不要命的過來開刃。 都住手! 結(jié)果,沒打成。 說話人的聲音易靈謠記得,可以不太恰當(dāng)?shù)男稳轂椴灰晕锵膊灰约罕V灰娋毤t玉兩手持平于腹前,微抬著下巴漠然走了過來,有點像漢服走秀。 她這一聲令下很有見效,人群隨即給她讓開一條足夠?qū)挸ǖ穆?,好像哪怕她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也沒有誰愿意不小心碰到這位瘟神。 易靈謠近乎神奇的看著原本還擁堵的水泄不通的空間,瞬間一片通暢,然后想起來什么,才把目光落到那位白無常身上。 見過少教主。練紅玉不卑不亢的給易靈謠行了個躬身禮,那股子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卻絲毫沒有放下。倒不是說她不把易靈謠放在眼里,實在是面癱這病很難根治! 不過單純這五個字,就足夠讓那后面那些教眾倒吸幾口涼氣了,尤其是方才沖在最前頭的那幾個,這會兒估計正琢磨著遺書怎么寫呢。 易靈謠卻懶得計較了,開門見山的問練紅玉,人呢? 練紅玉枯若死水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面癱后還透著些許茫然,緩聲道,少教主說誰? 說你姥姥! 易靈謠瞪了她半晌,最后一言不發(fā)的繞開練紅玉,這會兒也沒有哪個不怕死的還敢攔她,于是她暢通無阻的,直奔易天璃寢殿。 門外的守衛(wèi)來不及阻擋,易靈謠已經(jīng)一把推開了寢殿大門,那會兒易天璃正坐在梳妝鏡前,拿著個小筆在自己的臉上戳戳點點。 她的反應(yīng)遠(yuǎn)比侍衛(wèi)們小得多,更別說那些嚇白了臉的丫頭,她甚至連點痣的手都沒都抖一下,只是透過鏡子,習(xí)以為常似的看了易靈謠一眼。 然后再自然不過的說了句,回來啦。 三年沒見面,這開場白是不是略顯敷衍了一點? 易靈謠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她氣勢洶洶的走到近處,還是同樣的問題,人呢? 她看著囂張,但面對的是易天璃,語氣中總算是帶上了一點似有若無的賭氣的或是撒嬌的意味。 易天璃放下手里的筆,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她妖艷明媚的臉上覆了薄妝,眼尾下,是她剛剛點上去的一顆美人痣,看起來別有韻味。 易靈謠的美貌大多來自遺傳,她這位娘親雖然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但卻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江湖美人,要不是血緣關(guān)系從中作梗,易靈謠看到這張臉都不一定能把持住。 結(jié)果她又收獲到了同樣的反問,誰啊? 易靈謠擰著眉頭,你別明知故問了! 易天璃笑了笑,對自己的女兒,她有足夠的耐心和好脾氣,你都這么久沒回來了,結(jié)果這剛一回來就問別人,你也不怕你娘我傷心? 易靈謠一臉你可拉倒吧! 易天璃屏退了下人,在桌邊坐下,桌上放著茶水和一些精致的糕點,都是易天璃不怎么愛吃的東西,所以此刻看起來更像是特地為易靈謠準(zhǔn)備的。 果然她的每一步,都是在易天璃計劃之中的。 好吧,說說看,你要找誰? 免得她再裝聾作啞,易靈謠這次丟出個名字,云昭。 云昭是誰?結(jié)果易天璃仍是一臉天真的看著她,忽而卻又想通了似的,啊,是那位玄九姑娘么? 玄九?易靈謠重復(fù)了一下這兩個字,她這時才驀然想起來,天極教的殺手是沒有姓名的,只有代號。 嗯哼,玄字宮的人物,挺厲害的。 玄字宮排在五宮之首,易靈謠的印象里,有資格進(jìn)玄字宮的,最年輕的也得三十出頭了,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如果易天璃口中的那個玄九就是云昭,那她對云昭的了解還真是寡淡了些。 她不過二十來歲,得經(jīng)歷過多少可怖的生死,完成多少別人完成不了的任務(wù),才能勉強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在哪? 這會兒估計在屋里睡覺吧。 易靈謠??? 易天璃看著她一臉懵的樣子撲哧一笑,你這是驚喜還是失望? 你放過她了?怎么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都回來了,我還扣著她干什么?易天璃摸著著了蔻丹的指甲,不過倒也吃了些苦頭。 易靈謠心頭一緊,你對她做什么了? 小打小罰罷了。易天璃說著嘆了口氣,因為你,我算是又帶頭壞了一次教里的規(guī)矩。 易靈謠? 易天璃拈著細(xì)柔的嗓音,略帶慵懶道,你說她為了袒護(hù)外人而有所隱瞞,算是公然與我作對,我該不該罰她? 易靈謠 易天璃又問可到頭來她袒護(hù)的人卻是你,我又該不該罰她? 易靈謠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反正也不是她要考慮的事情。 易靈謠打算找機會開溜,結(jié)果又被易天璃叫住了,去哪? 我去看看她。 你知道她住哪里?天極教大的像一座皇宮,挨家挨戶找得找個把月。 易靈謠說,我長嘴了,會問人。 易天璃低低一笑,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這個問題倒是讓易靈謠動搖了,她停下了腳步,只聽易天璃繼續(xù)說,我猜她不知道,否則也不會寧死都不松口了。 易靈謠一愣,你的意思是,她沒有出賣我? 沒有。我不是說了,她為了袒護(hù)你,始終閉口不言也還好她袒護(hù)的是你,否則真該死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