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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遲日江山在線閱讀 - 第3頁

第3頁

    郭淼祭拜過后,看到悲傷欲絕的嚴氏,嚴氏是徐銘宏的妻子,原本卻是表兄妹,殤了公公亦是死了舅舅,悲痛欲絕,泣不成聲。

    郭淼心中悲痛,便前去安慰:“哲人其萎乎!淼每追念恩師之光德,亦倍覺愴然,難以釋懷,然逝者已矣,還請少夫人節(jié)哀保重?!?/br>
    嚴氏哽咽難言,禮數不周,就見徐湛替嚴氏深施一禮道:“祖父恩德,即厚且深,故哀也。此事古來無奈何,大人亦請保重。”

    小小年紀卻鎮(zhèn)定從容,談吐不凡,郭淼由衷的感嘆:“恩師之后,果真天才也?!?/br>
    徐湛面無表情的謝過,他要守制,披著白色孝服,赤著腳,遵守諸多禁忌,三日不食,百日只喝水吃飯,十三個月后才能進果蔬,二十七個月不笑談,不作樂,不嫁娶,不應試,不入士……

    郭淼心生感慨,也不知徐老爺在天之靈,看到疼到骨子里的孫兒受這禮教之苦,該作何感想。

    迎著漫天素縞,徐老爺出殯,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太陽被云霧掩著,暗淡慘白的掛在天上,寒風掃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疼。徐湛心里清楚,徐家所給的一切都是外公的恩賜,外公走了,他便徹底如一片落葉,無根無據,來去無痕。

    所以徐湛擦干眼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徐銘宏告了大舅徐銘臣一狀。徐銘臣變賣祖田,揮霍家業(yè),早為族人所不齒,大家不愿多管閑事,唯獨瞞著徐銘宏而已,徐湛小小年紀卻毫不畏懼,能夠養(yǎng)育他長大成人,是徐家的恩德,他不想看到徐銘臣徹底敗壞了家業(yè),在外公尸骨未寒的時候。

    徐銘宏將信將疑的去查帳,不由大吃一驚,離家不到三年,豐厚家業(yè)被兄長敗落得一塌糊涂,僅剩一座祖宅和十幾家商鋪,田產已被變賣的七七八八。徐銘宏再難容忍,與兄長頻發(fā)口角,待到守制二十七個月滿,兄弟兩人便分了家。

    銘宏是嫡子,祖宅自然歸他,在兄長置辦好家宅前允許他們一家暫住,小弟銘久和庶母孟姨娘由他夫妻贍養(yǎng)。

    徐湛也由他撫養(yǎng),但徐湛服闕后已經開始應考,須留在原籍考試,只能住在韞州祖宅讀書,暫時跟大舅和舅母生活在一起。

    分家事宜辦好,朝廷的任命也下來了,徐銘宏服闕外放眉州同知,出了正月便要上任。

    徐銘宏一走,徐湛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舅母是無賴刻薄的人,舅父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胡混不理家事,為節(jié)省開支,夫妻倆遣散大部分下人,迅速找到合適的房子打算搬走,扔下徐湛一個人在祖宅。

    一大清早,外面紛亂嘈雜,徐湛困倦的睜開睡眼,昨晚看書睡得晚,以至于現在日上三竿都懶得睜眼,他讀書一向隨性,趣味索然時貪吃貪玩一眼書都不看,興致上來也曾幾天不合眼的看書。

    徐湛的床榻很軟,床頭有厚實的扶手倚靠,床幔用金絲鎖邊;桌椅都是上好的木材精雕細刻,椅墊用玉珠編織包裹,玉色溫潤,卻是防暑降溫的寶器;地上是西洋提花地毯,獸爐沉香,用的是極為珍貴的圣品,清神理氣,心曠神怡;屋頂有搖風,扇葉都是錦娟的,繩索從一側垂下,編成兩穗流蘇。

    每一個細節(jié)都趨于完美。他并不是徐家子弟,而這一切,都是外公生前對他的恩賜。

    徐湛喊了兩聲,外面太吵沒人支應,才恍悟家里已經沒有多少下人了,自己身邊也只剩一個常青能伺候筆墨,難怪沒有丫鬟進來服侍。這與外公在時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日子,真是云泥之別。但徐湛沒有過多的自怨自艾,他在徐家無名無份,只依靠外公和二舅的寵愛度日,外公一去,二舅服闕上任,今天這樣的尷尬處境也是早已料到的。

    “你這做得太絕了,將來他要是出息了……咱可怎么面對?”窗外傳來大舅的聲音,聲音嘶啞,氣力虛弱,是常年留戀尋歡場所,嗑藥成性,精氣透支造成的。

    “出息?他?”舅母仿佛聽到多么天大的笑話,咯咯笑了會:“些許小聰明罷,你當秋闈春闈是咱們府里的考試,那么容易的?瞧他瘦弱命薄的樣子,哪有咱琿兒嵐兒有福相……”

    琿兒嵐兒倒是福相,肥頭大耳橫rou縱生,尚不知徐嵐一個女兒家,如何嫁人。

    “閉上你的嘴……讓人家聽見!”大舅嗔怪道。

    “聽見怎么了,我偏要說?!本四笡_著他的窗口扯大了嗓門:“要不是他,咱用得著搬家嗎?一個棺材里生出來的薄命鬼,一身陰氣,全家都得供著他嗎?幫別人家養(yǎng)孩子,不知老爺子怎么想的!”

    “舅母嗎?”徐湛沖窗外提高了聲音,卻好聲好氣的問:“薄命鬼罵誰?”

    “薄命鬼罵你……”舅母順口答,發(fā)現中了招,跳腳罵道:“沒爹養(yǎng)的就是沒規(guī)矩!”

    徐湛還沒發(fā)作,就聽窗外的大舅急切道:“你干嘛?你站??!他也不小了,你這這這……成何體統!”

    萬想不到,她竟就這樣闖進來,想他們徐家世代書香門第,知書達理,竟淪落道任一個潑婦在家里撒潑了。

    徐湛赤著上身,不緊不慢的換衣服,毫不避諱,本來他一個男人,也不覺得多么害羞。舅母卻不同了,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再加上滿腹怒火,現在已經憋得滿臉通紅。

    “舅母親自過來,有什么指教?”徐湛隨口問。

    “是啊,是有事兒……”她依然發(fā)不出火,憋悶得渾身哆嗦:“眼下我們帶著你表兄表姐,就要搬走了,這宅子太大,你二舅沒時候回來,空著浪費,還得漸漸破敗,我們琢磨著賃出去,已經找到下家了,進項歸你二舅,我們只拿小差價,算個中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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