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查問功課時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

    盯著徐湛完成功課，林知望還有些公務要看，命他先去睡，秋闈因蒙古人兵圍京城延期舉行，禮部上下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懷王邸的課都停了好幾次。

    夜深了，萬籟俱寂，草木在悄悄凋零，燭光搖曳，林知望寬展的背影印在墻上。有人輕手輕腳走進書房，將一盆熱水擱到他的腳邊。除了何家兄弟，下人們不不經(jīng)允許不能進入書房，何況書房避水火，水是不能端進來的。林知望剛要發(fā)作，抬頭竟看到徐湛，有些詫異。

    徐湛不聲不響，蹲下來給父親洗腳，林知望也沒說話，默默領受兒子的好意，書房里除了徐湛撩起的水聲，特別安靜。

    片刻，徐湛先開了口：“謝謝爹?！?/br>
    “謝什么？”

    “您知道我進宮，就去見了許閣老?！毙煺康恼Z氣毋庸置疑：“許閣老肯幫我說話，全是看在您的面子上?！?/br>
    林知望皺了皺眉：“誰告訴你的？”

    徐湛低著頭，自言自語道：“看來是了?！?/br>
    林知望揚了揚手，想抽他。

    “先生的病熬不到入冬……我也是慌不擇路了?！毙煺啃÷曊f：“對不起，爹?！?/br>
    林知望舉在半空的手放下來，緩緩道：“少在這里裝殷勤，知道錯，就自己請家法來?！?/br>
    徐湛賴著不動：“君子有浩然之氣，君子有容人之量，君子應恤刑薄懲?！?/br>
    林知望冷笑：“如此說來，是我心胸狹隘，倒行逆施？”

    “不是不是，”徐湛急忙搖頭，“戒尺都斷了?！?/br>
    林知望不知道他跟誰學會的饒舌耍賴，忍了笑道：“這我倒是忘了。撫陽縣盛產(chǎn)青藤，你此去韞州，記得截一捆回來充作家法?！?/br>
    一捆？！

    徐湛苦著臉：“您知道孩兒是有苦衷的，但凡有別的辦法，也不會冒這個風險?！?/br>
    “我知道?！绷种@才收起促狹之心，板起臉來：“否則早就揍你了。”

    徐湛縮了縮脖子。

    林知望沒再說別的，靠在椅背上閉了眼，默默享受兒子的服侍。

    第二日，郭淼被接到林府，看守之責便落在林知望頭上。郭淼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因為他已然病得不省人事。徐湛不惜重金，走遍京城，為郭淼延請名醫(yī)。

    老大夫行醫(yī)一生，在京城有些名氣，一番望聞問切，對徐湛說：“把先前的藥方拿給我?！?/br>
    郭莘早有準備，聞言片刻不敢耽誤，將郭淼用過的一小摞方子遞給老先生。

    老大夫越看，神色越凝重，最后將藥方拍在桌上：“庸醫(yī)，庸醫(yī)！”

    徐湛拿過來翻了翻，麻黃，杏仁，桂枝，灸甘草……緊張道：“傷寒論中有這個方子……不對癥嗎？”

    “都是像你這樣一知半解，又自以為是，才會有那么多庸醫(yī)誤人。”老大夫脾氣不好，言語直白：“我且問你，他這傷寒是怎么得的？”

    “是……”徐湛支吾了一下，使勁壓低了聲音：“在詔獄中。”

    僅僅四個字，老大夫就全明白了，有些同情道：“這就對了，十幾年前我遇到過一個病人，在里面關了十七年，氣血盡衰，膿血淋漓，四肢臃腫，瘡毒滿身，目不能見，耳不能聞，手不能運，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氣，謂之未死，卻與死無異，其狀真是……奇慘?！?/br>
    郭莘聽到老大夫的形容，顫聲問：“最后呢，是死是活？”

    “死了?！贝蠓虻馈?/br>
    徐湛攙了郭莘一把，才沒能腿軟倒下。

    老大夫總結道：“所以說，他先前在詔獄中氣血不足，體質(zhì)衰弱，后來又得了傷寒，應講究調(diào)補，而非用麻黃湯這類猛藥?！?/br>
    徐湛似懂非懂，愣愣的點頭。

    “通俗的講，身強體壯的人用這類藥確實對癥，而體質(zhì)虛弱的人用了，只能適得其反，傷寒不重，反而被藥物攻壞了身體?！?/br>
    徐湛又點點頭，緊張的手心冒汗，老頭說話大喘氣，誰知下一句話是好是歹。

    “我先開個調(diào)和氣血的方子看看效果，想要徹底治愈他，須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花費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欣喜若狂。

    郭莘拉住大夫的手：“老先生放心，只要能治好我爹，我愿意奉上全部家資?！?/br>
    作者有話要說：

    。。。/(ㄒoㄒ)/~~

    第69章 南下

    林知望逢了休沐，一早陪伴母親妻子去潭柘寺燒香，下午才回來。

    回來時，他的書房已被折騰的不成樣子，門與書架中間的那張寬大的書案上壘滿了書籍，鎮(zhèn)紙、端硯、筆洗、水盂堆在一旁的杌子上，桌底扔了一地的稿紙。

    林知望是讀書人，對書本文具極為虔誠，若是平時見此情景非得發(fā)作不可，可是他沒有，因為徐湛正坐在書桌后面，以常人難以啟及的速度快速翻閱桌上的書籍，神情極為投入，連有人走進來也渾然不覺。

    林知望沒出聲，悄悄在他對面坐下，隨手拿過一本，皺了皺眉。

    把徐湛嚇了一跳，手里的書掉在地上。

    “爹爹，下次請記得敲門?！毙煺恳舶櫫嗣际捌饡?，兩人神態(tài)極像。

    自從把書房借給徐湛使用，越發(fā)覺得被鳩占鵲巢了，林知望氣笑：“敢這么跟你爹講話，誰借你的膽子？”

    “爹娘生的，自己長的?！毙煺坎恢藻e了什么藥，竟笑嘻嘻的抬起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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