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做這些，有時間多讀點(diǎn)書?！绷种吭谝巫由?，徐湛在給他揉捏肩膀。

    “孩兒應(yīng)該的。”徐湛輕聲細(xì)語的說。

    林知望反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向不覺得男孩子出門會朋友算什么錯，畢竟在他精力過剩的少年時期，都是夜里翻墻出去，黎明前再翻回自己的院子里，一次宿醉歸來撞上回鄉(xiāng)省親的父親，酒醒后不由分說就挨了頓狠揍，并徹底終結(jié)了無拘無束的留守兒童生活。

    還記得金榜題名那日父親洋洋自得的對母親說：“若不是當(dāng)年果斷將他帶回京城管教，哪有今天的狀元及第?！钡兴约哼x，他依然希望做回鄉(xiāng)間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往里些。”想起當(dāng)年為了少挨板子點(diǎn)燈熬油的寒窗苦讀，就感到渾身酸痛。

    徐湛答應(yīng)著，殷勤的揉向頸肩的交界處。

    “你是有話跟我說吧？”林知望問。

    徐湛身子一僵，關(guān)于秦妙心的話還未開口又咽了回去。他不確定孤男寡女一道出游，會不會在父親心里種下不好的印象，覺得妙心是輕佻隨便的女子。

    但總要想個由頭開口才好。

    “嗯？”林知望等了片刻，發(fā)出一個鼻音。

    “是有件事～”徐湛話到嘴邊又認(rèn)了慫，改口道：“今天的功課，能不能明天再做？”

    林知望沉默了一陣，徐湛只好小心翼翼的揉著，心里突突直跳，他本不是這樣拖泥帶水的人，在這件事上卻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他害怕一旦說出秦妙心的名字，若遭到父親拒絕，再難有回旋的余地。

    “明天的功課呢，后天做？”林知望淡淡的問。

    徐湛低眉垂手，不敢說話了。

    “若換做你祖父……”林知望威脅的話只說了一半，心想若換做父親，敢這樣懈怠學(xué)業(yè)，非往死里打不可。以至初為人父，他以為兒子就應(yīng)那樣管教，對宸兒也是一板一眼修理的穩(wěn)重得體，宸兒不太害怕挨打，卻最怕自己失望的神情。直到他青年喪子，方悔悟自己虧欠兒子一個無拘無束的童年。

    他今天著實(shí)有些疲憊，又有些傷春悲秋，根本懶得過問徐湛跟誰出去去了哪里，也不想追究他一整天沒做功課的事，囑咐他不要忘記吃晚飯，便打法他出去了。

    徐湛踟躕著回房，惱恨自己的懦弱，但再來一回，他依然開不了口。

    次日黃昏，林知望再次將徐湛叫到跟前，遺憾的通知他，他又遭彈劾了。御史彈劾他于市井街道上大呼小叫，出言不遜，有失官儀。

    林知望打量著他，怎么看都是清秀斯文的世家子弟，向來臉皮薄得很，不知這幫御史言官是眼瞎認(rèn)錯了人，還是吃飽了撐的。

    徐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保證下不為例?！?/br>
    林知望本是打算回房歇息的，聞言滯住腳步回身看他，仿佛在說：還真是你干的？

    “我跟朋友鬧著玩呢?！毙煺拷忉屨f。

    林知望繃著臉問：“朋友？是位姓秦的女子吧？”

    徐湛渾身僵住了，秦姑娘打著兄長的名義經(jīng)商，在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父親怎會知道？略一怔愣，他看到林知望身后，何朗正寧神靜氣的凝視房檐下正在筑巢的新燕，旁若無人。

    收到徐湛銳利的目光，何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汗毛倒豎，一拍腦門道：“伙房燉著湯呢，瞧我這腦子！”

    言罷腳底生風(fēng)，嗖的一聲跑掉了。

    徐湛氣壞了，伙房燉湯，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又不是廚子！

    林知望懶得細(xì)問，踱步往臥房走去。

    徐湛攆上去，著急的解釋：“姓秦不假，但不是女子，女子怎么開得起這種玩笑?！?/br>
    林知望隱隱覺得他反應(yīng)過于強(qiáng)烈，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第109章 馬市

    “不要與重利輕義的商人來往過密，有損風(fēng)評?！?/br>
    林知望輕而易舉的一句試探，就令徐湛心里炸了鍋，他直追父親去了臥房，急道：“父親此話有失偏頗，并非所有商人都重利輕義，相反一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江卿之家，卻常常趁災(zāi)年暴斂民財……”

    曹氏主持中饋，正在里間領(lǐng)著兩個丫鬟對賬，聽到聲音走出來瞧，就見父子兩人為士農(nóng)工商的話題爭論不休。

    她一面為丈夫更衣，一面嗤嗤的取笑徐湛：“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日里躲都躲不及，今天粘了你爹來房里做什么？”

    徐湛垂著頭生悶氣，林知望上下打量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慣得無法無天了，一路上攆著跟我頂嘴?！?/br>
    徐湛也覺得追進(jìn)父親和繼母的房中十分無禮，紅著臉施一禮道：“父親母親歇息吧，孩兒退下了?！?/br>
    曹氏本以為丈夫會攔他，未想林知望只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出神，無奈道：“這小子，又在盤算什么？”

    “像是有心事?！辈苁系?。她不是生母，又不曾養(yǎng)育過他，自不可能像尋常母親一樣拉他在身邊談心，林知望就更不用提了，徐湛對他一向沒有真話，問了也是白問，細(xì)想之下，這一大家子人里，竟沒有一人能和徐湛交心。

    徐湛賴在懷王的書房里犯愁，父親那樣的口吻，叫他如何開這個口，倘若貿(mào)然開口遭到父親拒絕，他與妙心便徹底沒了希望。

    榮晉正在琢磨林知望留下的窗客，咬著筆頭含混的說：“你一早來我書房一哭二鬧三上吊，就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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