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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事的聽說幾人是官府人員,不敢輕慢。他先是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天工坊掌事兼管賬的,又小心翼翼問:“我記得。靜室那活兒怎么了?難不成是我們的人活兒沒干好,塌了?” 延景寬慰道:“非也。掌事不必憂心,大理寺只想問清楚,負責那活兒的都有誰?現(xiàn)在還在工坊里嗎?” 掌事知道此中許是牽涉機密,不敢多問,尋來賬冊一查,便道:“這活兒一共派了三人去?!?/br> 成宣想起方才延景所說,道壇只給出三塊出入名牌,這一點倒是對上了。 “一人是我們坊中的老陸,他是工匠頭領(lǐng),另外二人都是永安城里招來做散工的,并不會一直跟著天工坊干活?!闭剖旅ψ屓藛緛砝详?。 成宣四處張望,又問道:“這三人有分工嗎?例如誰負責砌墻、誰負責粉刷?” 掌事點頭哈腰道:“自然是有的。老陸是頭領(lǐng),一般都只監(jiān)工,不干活。但另外兩人,這我就不清楚了?!?/br> 那名喚“老陸”的工匠頭領(lǐng)肥頭大耳,滿頭是汗匆匆跑進來:“怎么?出事了?” 見他這般體壯膘肥,估計真不是動手干活的,成宣問道:“你可記得,半年前天機道壇靜室修繕的活兒,另外那兩個散工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老陸抹了把汗,氣喘吁吁道:“實不相瞞,我們工坊活兒多,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到外頭請散工來。這散工什么活兒都接,一年到頭幾十上百人,我也是記不太清了……” 掌事的連聲道:“記得清,記得請!”他連忙給老陸使眼色,“你快想想,別誤了貴客時辰。” 成宣插話道:“不急,你慢慢想。或者我這么問吧?誰負責砌墻的,我們找的人就是他?!?/br> 老陸苦著臉,想了半日,總算是有了點眉目:“這砌墻的就見過那么兩日,我還真沒印象了。這人也奇怪,散工要是想多接點活兒,總是自己跑到坊里請托。他倒好,就干過那么一回,再沒了蹤影。” 數(shù)人不約而同,均互換了個眼神。這散工,嫌疑極大。成宣正要看向裴譽,裴譽卻早已轉(zhuǎn)過頭去。這人怎么回事?明明她才是要避嫌的那個人,他倒是避得起勁。 “我只記得好像喚作小馮,至于具體名姓,家住何方,小的還真不知道。容我再想想,”老陸苦思冥想,才道:“他干活不大熟手,我統(tǒng)共就去過兩三回監(jiān)工,都讓他返工了。他也不抱怨,起早貪黑地干。有時我們還沒到,他就已在那干活了。別的我還真記不清了?!?/br> 見連掌事的都沉了臉色,老陸趕緊找補道:“幾位大人,另一人我是記得的,他常接天工坊的活兒。他們連著幾日都在一道,想必他還記得?!?/br> 成宣振奮精神,問清了地址名姓,他們便徑直往那處去了。成宣出得工坊,總覺得背后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眼神,似乎在緊緊盯著她,她回頭一望,卻不見異常,心道自己多想了。 三人離開后,有人湊上去結(jié)結(jié)巴巴問:“掌事的,這……這三法司的人,都是官兒嗎?”他滿臉灰土,說話時還忍不住抹了把,顯得更是臟污。 掌事的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們,此刻心中一顆大石才落了地。他用算盤敲了敲問話的人:“這也是你能問的嗎?那是查死人案子的官人!” 他瑟縮了一下,唯唯諾諾道了聲謝,便回到窯爐前。 擠出了這繁忙的工坊市集,他們馬不停蹄趕去城郊。成宣估計是這散工錢掙得不多,只住得起城郊茅屋。再一想,這不就是自己嗎? 此時已近晌午,三人在城郊尋了處面攤,便坐下打算先填飽肚子再說。延景喊來老板,先點了個牛rou湯餅,成宣和裴譽異口同聲道:“來個羊rou的?!?/br> 延景笑道:“成大人和裴大人不僅每日同進同出,查案辦案,如今連口味都一樣了?!?/br> 兩人聽后,旋即又一同改口道:“我要牛rou的?!?/br> 老板有些不耐:“客官想好了沒?” 延景趕忙打圓場:“就要三碗牛rou的?!?/br> 等湯餅上來了,延景關(guān)切道:“成大人,你如今身居何處?我記得你那茅屋是不是塌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宣夾了一筷子的湯餅,狼吞虎咽吃了下去:“……一個,一個朋友家?!?/br> 此時,裴譽剛好放下筷子,和她同時道:“我家?!?/br> 一桌人頓時相對無言。靜默片刻后,延景覺得氣氛怪異,忍不住道:“裴大人真是仗義!哪日,哪日我也去侯府走一遭,拜訪拜訪?!?/br> 這莫名怪異的氛圍一直持續(xù)到結(jié)賬后,延景自覺地走在前頭,說去問路,留下他們二人在后面。 裴譽慢悠悠地走著,似乎一派逍遙自在,看著不是去查殺人案,倒像是來郊外游玩的。 成宣終是按捺不?。骸澳銥楹我獙ρ泳罢f這個?” “光明正大,有何不能言?”裴譽偏不如她意。 “我,我是怕延景會胡思亂想。”成宣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俑匠附了身,見到裴譽話都說不利索了。 裴譽頓住腳,側(cè)過頭來看她:“你是不是忘了?這永安城內(nèi),知道你是女子的,只有我和我娘。”他少見的咄咄逼人,“延景既然不知道你是女兒身,何來的胡思亂想?” 成宣頓時語塞。怎么他說的聽著很有道理?她一定是腦子糊涂了,忘了自己是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