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冒著雪，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他正發(fā)愁，是否還來得及把晁家人都送走。聽到自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延景趕忙轉(zhuǎn)身過去。

    晁睢寧一夜滴水未進，步履蹣跚，正往他走來。成宣朝他用力點了點頭，嘴中不出聲地喊了兩個字：成了。

    延景心中興奮，照昨夜他們約好的，先是讓晁睢寧跟著晁大人回府去，并再三提醒晁凌——一旦對天機道泄露昨夜審問之事，那么這交易便不作數(shù)了。若成宣出了事，那么晁睢寧也絕對逃脫不了干系。

    晁凌聞言，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摸了把胡子，意有所指道：“從前不知你小子是個如此膽大之人，如今跟著成宣成大人，真是什么都敢做了?！?/br>
    延景不語，這要是讓爹娘知曉，定會罵他是個不孝子，明明是快要娶親，成家立業(yè)的人了，怎會這么拎不清，非要蹚渾水？

    可若讓成宣孤身一人對抗天機道，他又怎能過意得去？此事說不定危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把婚事退了吧，別耽擱了人家女子的一生幸福。

    他這般想著，背后突然有人沖他招呼：“延大人，你站在此處做什么呢？”

    許如千側(cè)過臉來瞧他，笑意盈滿了唇角：“成大人讓我來問你，晁家的人都送走了嗎？”

    延景怔怔望著面前秋水盈盈的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也許方才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他退婚，只為了這個女子罷了。

    許如千見他直愣愣的，又壓低聲道：“你說，我們放走了晁睢寧，她真會乖乖聽咱們的話，背叛天機道嗎？”

    延景呆呆的，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成大人這一手反間計，天機道沒人能猜出來吧?！?/br>
    見他前言不搭后語，許如千噗嗤笑出了聲音：“走吧，成大人說讓咱們?nèi)コ詡€面，再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計劃?！?/br>
    他們?nèi)藖淼迷?，面攤上還沒什么人，熱騰騰的湯面馬上就端上來了。香蔥和牛rou點綴其上，幾人餓得前胸貼后背，都顧不上儀態(tài)了，風(fēng)卷殘云般吃了起來。

    見成宣一心一意地吃，許如千忍不住要問：“你這么干脆把人放走了，就不怕她又為天機道辦事嗎？”

    “我就是賭一賭，看看她對從小長大的姊妹還有沒有點良心了?！背尚€在回味著湯的鮮美，意猶未盡道：“反正我們已經(jīng)不占優(yōu)勢，即便對晁家趕盡殺絕，我們也討不到好，何不試一試呢？”

    “你剛剛在獄中對她說了什么？”延景放下了筷子，好奇問道，“莫非你已經(jīng)想好下一步該怎么走了？”

    “那是自然?！背尚杂行┑靡猓熬拖裣缕?，下一步，就得把后面的十步都想好。”

    許如千一副“我就聽你吹噓”的模樣，成宣終于如實交代：“其實也沒什么計劃……她既然要殺周阮阮滅口，定要向天機道和顧玄復(fù)命，我就讓她稟報，說自己一切順利，看看天機道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再來告知我們。”

    延景點點頭：“為今之計，也只有先這樣了。一時過于激進，難免會引起天機道那邊的疑心?！?/br>
    “那我們呢？”許如千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就等著她的消息，什么也不做嗎？”

    成宣也把筷子重重一擱，仰頭道：“我也給大家想好下一步了?！?/br>
    許如千和延景異口同聲道：“什么？”說罷又彼此看了眼，略有些不自在。

    成宣可不管他們的小兒女情愫，笑笑道：“咱們?nèi)ノ鳑鲶A站，會一會那群西涼人?！?/br>
    她早有這想法，既然西涼和天機道勾結(jié)殺死本國太子，那么這群西涼來的使節(jié)和隨從里，定有二皇子身邊的人從中協(xié)助。

    若能找出這個人以及他們與天機道勾結(jié)的證據(jù)，那么即便在永嘉帝面前對質(zhì)，她也有充足的理由。

    “可咱們就光明正大地進去驛站詢問？他們不是還在被軟禁嗎？”許如千鬼鬼祟祟地往四處看了看，低聲道：“而且，萬一被天機道知道了……”

    “我嗎，自有妙計，你們只管跟著我去就可以了。”成宣拍拍胸脯，結(jié)果延景和許如千又交換了一個“能信嗎”的眼神。

    “你倆一直眉來眼去的干什么，不許腹誹你們成大人。”成宣敲敲碗，“快點吃，咱們要點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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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睢寧跟著父親回晁府時，手上還緊緊拿著那件皮草。皮草厚重，摸起來卻觸感溫柔，總讓晁睢寧不其然想起它原本的主人。

    因此到了府上，母親心事重重讓她沐浴更衣和用膳，她也沒有絲毫抗拒。只是家人問話，她均是心不在焉。因為滿心滿眼，她想到的都是那個人。

    這一天一夜所發(fā)生的一切好似太過荒謬，她仍未能完全接受。

    她偽裝入睡，等母親走后，她更衣，靜靜地離開了晁府，前往道壇。

    這一路上，她仍像是行尸走rou，渾渾噩噩到了道壇。玉澤見到她，還不滿問：“怎么昨日不來復(fù)命？”

    她不語，玉澤嘴中罵罵咧咧的，把她帶去見了宗主。

    宗主仍是那樣高高在上，從她第一日見到顧玄，他就是如天人一般遙不可及。在自己心中，連縹緲不可及的神宗都比不上顧玄，因為顧玄才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賞識她，把她當(dāng)作心腹，從勸說她把周阮阮拉入此局，到命她趕盡殺絕，取周阮阮性命。從頭至尾，她竟然沒有絲毫質(zh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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