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神宗殿。

    玉澤一路小跑著，趕到此處。不知宗主急急召他來此，又是為了何事。如今宗主日日隨駕君前，來道壇的時候便少了很多，因此許多機(jī)密之事，從前他無法接觸的，如今都一一交給了他。

    方才宗主傳來口信，讓他到地下一趟。陪著宗主這數(shù)年，玉澤連他長什么模樣都不清楚，自己的身家底細(xì)卻被摸了個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怪宗主無人可托，也只好交付于他。

    上回在神宗殿，宗主整治那制造人俑案主謀馮七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玉澤頭一回知道，原來吸引萬千信徒，不遠(yuǎn)千里前來此處敬拜，那宗據(jù)說耗費(fèi)了幾萬斤銅所鑄成的神宗像，內(nèi)里竟是空心，還挖通了暗道，一直延伸到地下。

    也不知宗主最近在謀劃什么，好幾次神宗殿白日都關(guān)閉，引得不少信徒不滿。玉澤想，既然宗主讓他下去，想必也是要告訴他實(shí)情了吧。

    他吩咐道徒在殿門前看守，不許任何人入內(nèi)后，自己掩上了殿門，再繞到神宗像后，爬進(jìn)了后面的暗格里。

    里頭插了火把，一路向前延伸?；鸸庥吃谒谋谥?，映出玉澤的影子。他本覺有些瘆人，便裹緊了外袍，邁步往前走去。

    聽得一陣鐵器轟鳴之聲，他知道前方便是終點(diǎn)。繞過轉(zhuǎn)角，眼前燈火通明，豁然開朗，玉澤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后退一步。

    這暗道所通往的地方，絕不是他想象中的一處小小密室。他還以為宗主喚自己來此，是為了找一處更隱秘的所在來議事。

    可眼前就如一處規(guī)模宏大的工坊，許多工匠赤膊在此處往來穿梭，鐵爐內(nèi)烈火熊熊燃燒，火星鐵花飛濺而起，夾雜著方才自己所聽到的金屬敲擊之聲，這一切，讓玉澤看得目瞪口呆。

    道壇是從是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鑄鐵坊？玉澤這才回過神來，尋找宗主的身影。

    這時，有人緩緩踱步，來到他身后，玉澤轉(zhuǎn)頭一看，馬上躬身道：“宗主?！?/br>
    他見顧玄眼中倒映出烈火，甚至有些心醉神迷的模樣，驚道：“宗主，您這是要？”

    “玉澤，你難道還未猜出來我要做什么嗎？”他們此刻正站在那宏偉無雙的神宗像下，可玉澤覺得，宗主此刻狂熱的模樣，仿佛自己才是即將降世的神宗。

    而立在他們上面的那一座，只不過是空殼罷了?；蛘哒f，整個天機(jī)道都是空殼，只不過是顧玄cao控在手上，以達(dá)到自己目的的工具而已。

    玉澤恍然醒悟過來，那空心的神宗像，那消失無蹤的幾萬斤銅，如今已盡數(shù)來到他們的面前，在火爐中熔化又被再次重鑄成全新的模樣。

    那是刀，是劍，是弓弩，是長槍，是殺人的利器，是藏匿在神宗像之下，無人知曉的秘密。

    玉澤忽然覺得心底溢出一股無以名狀的極端的恐懼，仿佛已不認(rèn)識面前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

    他知道天機(jī)道與西涼結(jié)盟，也知道顧玄一心要發(fā)展實(shí)力，在朝中立足，可他從未想過，他竟然要自己發(fā)起叛亂。

    玉澤心中涌出千萬可懼的念頭，可他知曉顧玄狠厲的性子，因此面上仍是小心翼翼奉承道：“宗主英明！如此一來，便不必指望那李琮了，到時候……”

    顧玄著迷地注視著那火焰，仿佛已能展望出他渴望已久的未來：“到時候，二分天下不過是個誘他抗衡裴譽(yù)的借口。而我，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br>
    玉澤渾身顫抖，他怕下一刻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慌，便低下頭去，試圖岔開話來：“如今信徒云集天下，如您早前吩咐，為了……”他咽了口唾沫，極力想保持鎮(zhèn)定，“入教及敬拜時，我們都已要求信徒必須捐獻(xiàn)錢糧。稍后的節(jié)日，也一樣會讓他們捐獻(xiàn)銀錢，目前信徒并未有特別大的反對之聲?！?/br>
    他這才警醒，原來顧玄早些時候讓他提高天機(jī)道入道和敬拜的門檻，收取信徒的錢財(cái)，并不只是為了讓百姓們覺得奇貨可居，這些錢將會源源不斷地變成此處鑄造武器的本錢，或者是用作以后招攬信徒共謀大事……

    玉澤已不敢再往下想。他也是永安人，自小在永安長大，本以為顧玄與西涼人達(dá)成的協(xié)議是以定西一帶為邊界，西涼人出兵，則助其成為大梁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

    那這天下，還是大梁朝，他也只不過是為了天機(jī)道信仰遍布天下而努力罷了！可如今……宗主看著年紀(jì)約莫二十多歲，而那神宗像是數(shù)十年以前所鑄造的。這一攪動大梁、推翻王朝的密謀，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又是從哪一任宗主開始籌謀？

    他想起那日提及成宣前往前首輔顧淮府上時，顧玄對自己道，他的母親姓顧。那么，顧玄的母親，應(yīng)當(dāng)與前首輔顧淮沾親帶故，他才會一再放過成宣這個看著與顧淮有關(guān)系的女子。

    那么，顧淮一家七口滅門，永安上下百姓都曾耳聞。宗主當(dāng)年也只是十多歲的少年，他會與那一樁滅門案有關(guān)嗎？

    作者有話要說：

    永遠(yuǎn)emo，永遠(yuǎn)年輕，今天又是為競技體育心塞的一天……手動點(diǎn)煙

    第87章 風(fēng)云起

    “從今夜開始, 神宗殿夜里不再對信徒開放。我們必須連夜趕工，確保這些武器能盡快地鍛造出來?！鳖櫺鋈环愿赖溃驍嗔擞駶傻乃季w。

    玉澤仍沉浸在方才的戰(zhàn)栗之中——顧玄是想號召信徒群起圍攻大梁朝, 在西涼國開戰(zhàn)之際, 坐收漁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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