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痛也好，喜也罷的曾經(jīng)。

    他做不到了。

    他們二人之間，早已橫跨了太多的錯事與蹉跎。

    戚宛勉力讓眼淚留存在眼眶中不往下滑落，背對著楚慕，啞聲哽咽道：“在地牢的時候，我曾經(jīng)求過你，求你放我出去。可你從來都不信我，從來都只堅持自己認(rèn)為最正確的事。楚慕，我和你，從來都不是一類人。歸根結(jié)底，你和洛玄才是同一類人。你們固執(zhí)又自私，毫無顧忌地將別人的一顆真心扔在地上反復(fù)踐踏?！?/br>
    “我曾經(jīng)……我曾經(jīng)給過你那樣多的機會。前世的時候，我求你帶我走，求你告訴我真相?？墒悄悴辉嘈盼野敕?，固執(zhí)己見，最后害死了我。這輩子……這輩子我依舊求你，求你告訴我真相，可你還是選擇瞞我，哄也好騙也罷，你還是無論如何都不愿信我?！逼萃鹫f到此處，終究是沒能忍住，他急轉(zhuǎn)過身來，滿眼通紅地望向楚慕，眼角終于滴下淚來：“你可知，若你今生一早就告訴我，我未必，我未必……”

    我未必會怪你。

    戚宛哽咽半晌，還是沒能說下去，淚水幾乎決堤，他用手背擋住眼睛，又匆匆轉(zhuǎn)過身去。

    戚宛緊緊咬著嘴唇，不多時便嘗到了腥甜的血味，可他卻渾然不覺，只是輕聲嘆道：“阿衍，我不信你了?！?/br>
    “我們就此別過吧。”

    戚宛說罷，不待楚慕反應(yīng)，直接打開一張傳送符，飛速地畫下符咒，消失在對方的視野里。

    戚宛將自己傳送到三界之外的不知名仙山，剛一落地，便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失聲慟哭起來。

    他像是要將千年間所受的苦楚和委屈都盡數(shù)發(fā)泄出來，將臉埋在膝間許久，淚水沾濕了大片的衣襟。

    他視作親人的師兄想要殺死他，他的所愛之人欺騙他。滿天下的人都仇視他，覬覦他，將他視為禍害，恨不得對他抽筋剝骨，榨光他的所有價值。

    可是現(xiàn)如今，害他的人盡數(shù)身死，欺騙他的人離他遠(yuǎn)去，那顆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的靈根也已經(jīng)毀滅，緣何他的心越發(fā)疼痛？

    戚宛的心中仿佛有無盡的情感想要宣泄，他望著四周亙古不變的連綿山脈，一股無名的厭惡忽然自心底升騰而起。

    青山嫵媚，明月高懸，卻與何人共賞？

    戚宛不禁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落月劍。

    凌淵劍派的弟子皆會為自己的法器起名，在皎潔月色下，戚宛曾經(jīng)笑著對楚慕道，我既叫明月，這世間便不應(yīng)再有第二個月亮，天空中的明月高懸，那從此以往，我的這把劍便名為落月，而你的眼中，也只應(yīng)有我一人。

    楚慕當(dāng)時將他擁入懷中，輕柔道，即便月亮永沉大海，我的目光也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

    戚宛想到此處，輕輕勾了勾嘴角，緊接著猛得拔/出劍來，當(dāng)空一揮。頃刻間，山崩地裂，眼前的山脈被他從山腰盡數(shù)劈開，數(shù)不盡的巖石滾落在地，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聲響。而他手中那把輕盈流暢的佩劍，也終于從劍身斷裂，最后盡數(shù)化為齏粉，隨風(fēng)散去。

    他曾經(jīng)對天上的那一輪明月不屑一顧，卻終究沒能逃脫作為戚明月的命格。

    殊不知，落月尚且還能隨風(fēng)而去，他的歸處又在何方？

    戚宛默然望著眼前的景象，面上再沒任何波瀾?？删驮谶@時，他余光瞥見，身后的樹叢中，似乎有一道黑影劃過。

    戚宛急轉(zhuǎn)過身，四周空空蕩蕩，并無他物。

    ……

    楚慕失魂落魄地回到魔界。

    事至如今，他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不奢求戚宛能原諒他，只求能繼續(xù)注視著對方，能默默守護(hù)著對方。

    但戚宛已經(jīng)不愿再和他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了。他甚至不知戚宛究竟去往了何方。

    楚慕心亂如麻，當(dāng)即一揮手，想要召出七煞眾與自己一同去尋找。

    七煞眾向來行動迅疾，隨叫隨到，可是這回過了半晌，竟是無人前來。

    楚慕心下詫異，走進(jìn)幽蘭殿中，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整間大殿中是鋪天蓋地的暗紅，噴濺狀的血液染了滿地滿墻，與此同時，楚慕還驚駭?shù)乜匆?，墻上掛著一個人，那人被十?dāng)?shù)根鋼針釘在墻面，已經(jīng)死去多時，他的全身被什么東西啃噬過，全然看不清楚樣貌。

    忽然感受到一陣不尋常的氣息波動，楚慕急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大殿之中，在頃刻間已經(jīng)擠滿了本該被鎮(zhèn)壓在鴻淵秘境中的魘獸。

    那些邪物叫囂著朝楚慕撲了過來，楚慕在掌心匯聚了紅光，正欲迎戰(zhàn)，突然一陣勁風(fēng)，只見煬茗和巫朔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邊。

    煬茗迅速行了一禮道：“尊上，屬下來遲了，還請恕罪?！?/br>
    楚慕只是擺擺手，有些焦急道：“現(xiàn)今魔界情況如何？”

    煬茗答道：“先前魔界中的邪物已經(jīng)被各門派和七煞眾清除殆盡，只是不知為何，自昨夜起，魘獸又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這些邪物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威力大增，先前暫代魔尊之位的仙尊義弟不敵，已經(jīng)不知所蹤，生死未卜，遙夜峰和各大門派皆是死傷慘重?！?/br>
    楚慕聽罷，在腦中飛快思索片刻，心中了然。

    若這一切與昨日有關(guān)，魘獸忽然這般肆無忌憚，只有可能是因為楚燕的死。

    在上千年前，鴻淵秘境正是由于楚慕的覺醒而打開，上古神魔血統(tǒng)對秘境影響深遠(yuǎn)，由此可見一斑。如今魘獸肆虐猖獗，正應(yīng)證了上古神魔對這群邪物是極具震懾力的。白若神君曾說過，鎮(zhèn)壓秘境的第三道劫數(shù)就在秘境深處，時至如今，楚慕才恍然明白，秘境深處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劫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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