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 第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戀愛綜藝?yán)锖颓澳杏鸭賾蛘孀隽?/a>、重生后大佬只想撒嬌、這個Beta過分咸魚、我真不是邪神走狗、[JOJO]我的危險丈夫、排隊舔xue的男人們、這般顏色、修真界第一心理師、從反派富二代開始崛起、夏戀(養(yǎng)父女骨科 校園h)
第二天早上,兩人坐上開往蘇市的高鐵。 程棲澤第一次坐高鐵,很不適應(yīng)車站內(nèi)擁擠的人群。林槐夏怕他嫌棄,密切地關(guān)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好在特等座車廂的私密性和清潔度較好,程棲澤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厭惡。 從帝都到蘇市要三個多小時,林槐夏帶了電腦處理工作。 她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里的施工圖,眼前覆上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林槐夏眨眨眼,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掃過程棲澤的掌心。 他收回手,輕咳一聲。 “車上看電腦對眼睛不好。” 林槐夏睨了眼他手里的平板電腦,打趣:“你不也在看電腦?” 程棲澤是典型的工作狂魔,不會浪費一分一秒工作的時間。 他竟然好意思說自己。 程棲澤睨了眼她的電腦屏幕,上面筆直且密集的線條組合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東西。 他摁滅平板的開關(guān),淡聲道:“我不看了。你也不要看了?!?/br> 林槐夏笑笑,安撫似的握了下他的手:“別鬧。這周任務(wù)要完不成了?!?/br> 說罷,她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工作。 程棲澤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完不成就不做了,總不至于開除你。就算開除,我又不是養(yǎng)不起?!?/br> “你在說什么呀,”林槐夏訕訕,“這是我的工作,當(dāng)然要按時完成。” “你這工作又累又不掙錢,圖什么?”程棲澤牽起林槐夏的手,因為工作的緣故,她的虎口處有一層薄薄的繭子,他輕輕捏了捏那里,“在家好好呆著,想做什么做什么,我養(yǎng)你,不好么?” 要出差勘察,要熬夜趕方案,要下工地……他不明白林槐夏為什么那么拼。明明不論她想要什么,他都能滿足。 林槐夏抿了下唇,小聲道:“……這份工作就是我想做的。” 見她執(zhí)著,程棲澤無奈搖頭。他不理解,但尊重她的選擇。 從蘇市高鐵站出來,兩人轉(zhuǎn)車前往蘇市邊上的小鎮(zhèn)。 與帝都的氣候不同,蘇市地處南方,空氣更加濕潤溫和,就連路邊行人的說話聲都變得溫軟許多。 車子到達蘇鎮(zhèn),城市的繁華與現(xiàn)代褪去,只留下南方水鎮(zhèn)溫婉素樸的模樣。 林槐夏讓司機把車子停到鎮(zhèn)中心的商業(yè)街邊上,商業(yè)街不讓過車,她需要徒步進去。 程棲澤接了通工作電話,林槐夏和他比了個手勢,自己一個人去買東西。 從悶熱狹窄的車子里出來,林槐夏深呼吸了一口。 沒有北方的冷冽干燥,取而代之的是印象里只屬于小時候的濕潤空氣,甚至彌留了點桂花的香甜。 近幾年蘇鎮(zhèn)發(fā)展,市中心的建筑重新修葺,并且建起一條商業(yè)街,不僅保留了南方水鎮(zhèn)的獨有特色,還兼具了年輕人喜愛的便利與熱鬧。 一時間,蘇鎮(zhèn)成為了國內(nèi)熱門旅游景點。 林槐夏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要去的那家店,買了些奶奶愛吃的糕點,又從隔壁的花店買了一束新鮮的白百合。 林槐夏回到車上,報了個連導(dǎo)航都很難找到的定位。 車子緩緩軋過青石板路,路過熱鬧的商業(yè)街,路過旁邊新修建的居民區(qū),漸漸開往蘇鎮(zhèn)的邊緣。 車外的風(fēng)景漸漸從整潔熱鬧變得衰敗冷清。 蘇鎮(zhèn)發(fā)展沒幾年,并未覆蓋整個小鎮(zhèn),目前只有鎮(zhèn)中心那片區(qū)域發(fā)展得比較好。 政/府在鎮(zhèn)中心規(guī)劃了許多新的住宅區(qū),鼓勵鎮(zhèn)上的居民加入到旅游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不少住在老城區(qū)的人都紛紛搬到鎮(zhèn)中心居住。 林槐夏曾經(jīng)居住的這片區(qū)域越來越多的人搬走,只剩幾個不愿離開的老人還留在這片。 漸漸的,原本就不熱鬧的街巷愈發(fā)冷清破舊。 再往山上走,車子就上不去了。 林槐夏和程棲澤一起下車,徒步過去。 程棲澤幫林槐夏拎著糕點,她抱花束。 兩人沿著河邊,慢悠悠地往前走。 說是河,其實只有窄窄一條,上面架了座只夠一人經(jīng)過的石砌拱橋。河水已經(jīng)很久沒人打理,兩旁聳著高高的蘆葦,河水里滿是淤泥苔蘚。 小河的另一側(cè)是清一水的矮房。蘇鎮(zhèn)常見的墁石灰墻面和“人”字形硬山頂。常年沒有翻修的緣故,墻面有的地方開裂泛黃,有的地方覆著一層青苔,空氣中彌著一股很淡的潮腥味。 雖然破舊,那排粉墻黑瓦的建筑卻在陽光的照射下,流轉(zhuǎn)著一層奇妙的厚重的歲月感。 林槐夏抱著花束,心神恍惚。 熟悉的小巷勾起她幼年時的重重回憶,她想盡力忘掉,卻又止不住地想念。 這也是她在奶奶去世后很少回到這里的原因。 她怕懷念,又忍不住懷念。 “我之前……就住這邊?!彼÷暫统虠珴山忉專霸偻白呷龡l巷子,就住那里?!?/br> 程棲澤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四周:“這邊好像沒什么人住了?!?/br> “對,好多人都搬到鎮(zhèn)中心了。就剛剛我們停車的地方?!?/br> “那邊確實比這邊住著舒服些?!?/br> 林槐夏本以為程棲澤會嫌棄這里的破舊和落后,見他只是客觀地陳述,輕輕松了口氣。 兩人停到一處舊宅前。 門口的石階上坐著一個骨瘦嶙峋的老爺爺。他的面前鋪開一張白布,上面亂七八糟擺了許多東西。 林槐夏走過去,俯下身,溫聲道:“阿爹,我來買紙錢。” 老人抬起頭,眼神不太好使。但看清林槐夏后,他彎起眼,笑容可掬:“囡囡回來啦?” “回來啦?!绷只毕男χc頭。 “啊,吃飯啦?” “吃過了?!?/br>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會兒,程棲澤一手抄兜,站在邊上,靜靜地等著林槐夏。 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俯著身,秀發(fā)隨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她伸手將耳邊的碎發(fā)挽至耳后,笑容溫婉而明亮,幾欲晃了他的眼。 買完紙錢,林槐夏和老爺爺?shù)绖e,回到程棲澤身邊。 見他神色恍惚,她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走吧?” 程棲澤回過神,喉結(jié)微滾,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其實這邊也很少燒紙錢了?!眱扇送缴献呷?,林槐夏漫不經(jīng)心地和程棲澤解釋,“但是王爺爺一個人住那里,回來的時候我都會買些紙錢?!?/br> 程棲澤默默地聽著。 說是山,實際上就是個大土坡。兩人沒走多久,便到了半山腰。 山上依舊無人打理,野草蔓生。遠(yuǎn)遠(yuǎn)望去,歪歪扭扭的墳/頭映入眼簾。 林槐夏走到一個簡陋的石碑前,她牽著程棲澤的手,回頭望他一眼。 程棲澤微微含頜,將手里那盒糕點遞給林槐夏。 林槐夏松開他的手,蹲下身,將糕點恭敬地擺在墓碑前:“阿婆,我?guī)信笥鸦貋砜茨憷??!?/br> “你總怕我照顧不好自己,現(xiàn)在有人照顧我啦,放心吧?!绷只毕谋亲右凰?,抬手抹了抹濕潤的眼眶,“給你買了愛吃的糕點,你在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林槐夏又陪奶奶聊了會兒。都是些往日瑣碎的事,她盡量用一種輕松的語氣敘述,仿佛是在叫奶奶放心,不用擔(dān)心她。 程棲澤站在她身側(cè),胸口像是堵著什么似的難受。 林槐夏說的這些,很多他都不知道。兩人交往三年,他好像從沒在意過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做了些什么,她好像也不介意他的漠不關(guān)心。 他抬手揉了揉林槐夏的腦袋,似是安撫。 把想說的都說完,林槐夏將手里那束百合放到墓前。 她習(xí)慣性地從里面抽出兩支,拿在手里。 她站起身,因為蹲太久的緣故,腳有些發(fā)麻。 程棲澤眼疾手快地攬住她,垂眸睨了眼她手上的花:“為什么留兩支?” 林槐夏在他的懷里滯了片刻,支支吾吾地答道:“順道看個朋友……” 程棲澤抿了下唇,沒再多說什么。 往回走的路上,林槐夏找到方清的墓碑。 方清是方渡的母親,去世的時候兩家都不富裕,連個好好的葬禮甚至墓碑都沒錢置辦。只有一個簡陋的石碑。而立在石碑邊上的墓碑更加簡陋,只是一個刻了字的木頭碑。 林槐夏忍著心中翻騰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將兩至百合放到兩個墓碑前。 她想起方清剛走的時候,方渡每天都會來這里發(fā)呆。 他不想林槐夏跟著,就騙她說晚上這里鬧鬼。林槐夏不信,偏跟著。結(jié)果晚上黑黢黢的,她嚇得半死,硬要偎在他身邊。 那時她還小,意識不到他唯一的親人離世對他造成了多大傷害。只會眨巴著大眼睛,和他講“阿婆說方姨只是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不要難過呀,不是還有我和阿婆陪著你嘛?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后我照顧你呀?!?/br> 誰成想,明明說著照顧他的人,卻害他在本應(yīng)最燦爛的年紀(jì)離開人世。 林槐夏怔愣地望著那個木頭碑。 那是她在終于接受方渡徹底離開自己這個事實后,親手給他刻的。 他在十幾歲的時候突然闖入她的世界,闖入蘇鎮(zhèn)這個小小的地方,又在十幾歲的時候從這里悄然離去。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世界除了她,似乎再無任何人記得他的存在。 那么好的少年,本應(yīng)在最美的年華大放異彩,卻因為她—— 林槐夏想起生日前的那個晚上,想起她氣呼呼地和他講再也不想見到他,想起他為了討自己開心遇到的那場車禍…… 思緒亂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