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提魚，別把你衣裳弄臟了?！泵骶笆|搶過還在甩尾巴的大黑魚，扯了下嘴角，“孩子沒來，天氣熱折騰人，帶一個另一個有意見，索性都不帶了，留在家里讓娃他爸看著?！?/br>
    黎玉琳瞅到她的不自在，識趣沒再多問，快走兩步進(jìn)屋幫婆婆擇菜，把空間留給后面走的兄妹倆。

    明仲夏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垂眼看到她關(guān)節(jié)粗大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把菜放進(jìn)廚房的時候，低聲問：“日子不好過？”

    “沒，也還好?！闭f完就后悔，但瞟到她二嫂端菜進(jìn)來，咬著牙愣是沒改口。

    黎玉琳跟明仲夏剛到?jīng)]一會兒，老大兩口子也過來了，不大的小院立馬熱鬧起來了。

    “大哥二哥，姑是今天來還是明天過來？”

    “她不來，我給姑說了，媽生日過后你可以去她家，也可以到我家去吃飯?！泵髦傧暮f。

    明景蕓癟了下嘴，還以為她姑有氣不愿意來給她媽做壽，想著她媽理虧在先，也就沒說什么。

    臨近中午，明酥跟明溪趕牛羊回來，特老實地喊爸媽，一點沒鬧氣的興頭。明仲夏眉頭一挑，心里松了口氣，他就擔(dān)心這丫頭當(dāng)眾耍臉子，到了那一步打吧他下不了手，不打面子上又過不去。

    中午飯過后，明酥挺著小肚子回屋睡覺，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猛然拔高的聲音驚醒，她坐起來愣了會兒神，下床穿鞋，剛出門就見明溪坐在堂屋門外面偷聽，見到她先噓一口氣，招手讓她悄悄過去，兩人一左一右把在門兩邊。

    “為了生老三，家里的房子被計生局的扒了？那你們一家現(xiàn)在住哪兒？”明伯文問。

    “在我公婆家，但是小叔子不愿意，我們就住在小平房里，冬天的時候還好，夏天屋里熱得進(jìn)不去人，更別提一家五口睡一張床了，從入夏開始，葉成一直是卷了席子睡院子里?！泵骶笆|叫苦道：“就這都還要被罵，我那弟媳婦是個厲害的，天天罵葉成不要臉，說他一個大伯哥躺院子里讓她夜里不能起夜?！闭f完她瞅了一圈桌子上坐的幾個人，凄聲央求：“哥，嫂子，媽，你們手里有沒有能騰出手的錢？借我們一點，我回去蓋兩間瓦房，也不天天挨罵，三個娃也能抬起頭走路?！?/br>
    沒人說話，都知道這錢借出去好借，想要回來幾乎不可能，借錢蓋房這么大的事他們妹夫不僅不露面，電話都不打一個，娶小蕓五年了，娃都有三個了，就結(jié)婚那天露了個面。

    “現(xiàn)在計劃生育管這么嚴(yán)，扒房牽牛的又不止一家兩家，你家那個條件你還躲著生老三？生之前沒想過這個情況？”明仲夏煩躁地問。

    “沒生的時候都催著生，我婆子三天兩頭的催，給我說的是房子沒娃重要，房子扒了讓我們住她家里去，誰知道孩子生了她個老妖婆說她做不了主?！?/br>
    “做不了主是啥意思？”

    “她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老屋，分家的時候老屋分給了我小叔子，她和我老公公跟著小兒子過，我跟葉成是分出來蓋的兩間新房。”明景蕓左右看看，心里有點忐忑，一時心慌，她先向她媽求助，想著她大哥二哥聽媽的話。

    “媽，現(xiàn)在我遇到難處了，你幫我一把，我緩過勁兒了把錢再還你們，你就是不看我面子也可憐可憐三個孩子，她們別說早上吃煮雞蛋，過生吃個煎蛋都還要偷著吃?！?/br>
    明奶奶笑了，她親生的姑娘她都不關(guān)心了，還會可憐三個沒見過面的外孫？

    “你還記得你嫁人前那次回來給我放的話吧？忘記了？沒關(guān)系，我還記得，我給你提醒提醒。你說我尖酸刻薄管的多，說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看中的男人，嫁出去后就是餓死也死在村外面，要飯都不敲我家門。小蕓，我一直幫你記著呢，沒想到才五年而已，你說的話就成了沒味兒的響屁?！泵髂棠虛u頭，堅決地說：“當(dāng)年我不讓你嫁，你就跑出去跟那誰睡，挺個大肚子回來威脅我的時候，我就決定不管你了，嫁的男人是你選的，是苦是甜你自己咽。我的錢我不可能借給你，別拿孩子來威脅我?！?/br>
    滿堂寂靜，明景蕓漲紅了臉，年輕的時候認(rèn)為未婚先孕是件勇敢的事，是在自由戀愛，是在抗?fàn)幏饨议L，嫁人后旁人異樣的眼光，婆婆鄙視的罵聲都讓她恨不得這件事從沒發(fā)生過。她一直試圖忘記，沒想到今天被親媽狠狠扇了一巴掌。

    “之前是我做錯了，我也知道錯了……”

    “沒用，我不會再管你?！泵髂棠虛炱鹱郎系耐肟?，說：“你們繼續(xù)聊，我去洗碗?！?/br>
    “媽，我?guī)湍??！崩栌窳站o跟著起身。

    明溪媽看了看，不放心她男人，坐著沒起身，笑說：“今天吃太飽了，直不起腰了，今天你們洗，明天都是我的活兒。”

    門外的兩個人在屋里收拾碗筷的時候就已經(jīng)悄悄起身，鉆進(jìn)了藏身的臥房。

    “你說我爸跟你爸會借錢給小姑不？”明酥翻著花繩問。

    “不知道哎，應(yīng)該不會吧，我家的錢都是我媽在管，姐，你家呢？我小叔還是小嬸管錢？”

    明酥蹙眉，這她還真不知道，但思及之前她爸誆她五塊錢的事，猜測說：“應(yīng)該也是我媽，我爸手里估計就每天買菜的幾塊錢?！边€沒她攢的錢多。

    “我爸手里一點錢都沒有，他買煙都還是我媽給他買回來的?！?/br>
    嘖，真可憐，真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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