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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至丞相,十七年嗎?”還在奢望些什么呢,還在不甘些什么呢,不是早就知曉了那個人的心有多大嗎,大到可以裝得下江山社稷,卻放不下一個靖安,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靖安苦笑一聲,飲盡杯中茶,茶擱置得久了,順著喉嚨滑進(jìn)五臟六腑的只有一陣寒涼。 “殿下,比之無法挽回的過去和久遠(yuǎn)的未來,您應(yīng)當(dāng)努力把握的是現(xiàn)在?!被勖鞯穆曇綦m低沉,卻句句都敲進(jìn)了靖安的心中。 “黎明前的黑暗固然讓人害怕而裹足不前,但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切都將會撥亂反正?!?/br> 靖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沒有想過那么多,她只希望由她而生的一切錯誤能夠被糾正。在父皇母后有生之年承歡膝下,保護(hù)好阿顏。如果最初她強(qiáng)求一段姻緣是禍根,那么今生她放棄這段姻緣只盼與那兩人再無瓜葛,僅此而已。 “那王婉呢,若說是因果循環(huán),為何她最后卻能在太后的位置上壽終正寢?” 立了長生牌位,點(diǎn)燃長明燈,看著那微弱的火苗在風(fēng)中輕擺,謝謙之拜了四拜,將手中的香火插進(jìn)牌位前。 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坐姿卻還如同人前一般挺直。 這世間是有魂靈的吧,謝謙之默默的取出袖中的玉鐲,羊脂白玉的光澤溫潤秀雅,觸手生溫。他既然能和靖安帶著回憶回到這里,那這世間是真的會有魂靈的吧,母親應(yīng)當(dāng)能聽到他在心里說了些什么吧。 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并不聰明有時甚至很傻,被人拿捏在手心里自己都不知道;她不夠驚艷漂亮,笑起來的模樣卻能將人心最陰霾的地方照亮;她沒有雄心壯志,最大是愿望也不過是如桃夭里的女子一樣宜其室家;她本該是開在深宮中唯一的帝王之花,卻甘心在我的身旁做了驚鴻照影的一株桃花。 是的,我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女子,不是因?yàn)樗卸嗪?,也不是因?yàn)樗龑ξ矣卸嗪?,只是因?yàn)樗蔷赴病?/br> 只是我知道的卻是那樣的遲,遲到用了十七年的時光去反復(fù)惦念,卻不知道她已經(jīng)成了胸口的朱砂。 “殿下!”靖安推開門出來的時候,謝弘著實(shí)一驚,不為其他,只因?yàn)樗哪樕瞎寻椎靡唤z血色全無,她走得極慢,似乎每一步都需要耗費(fèi)很大的力氣一般。更別說她徑直走過謝弘身邊,仿佛看不到他這個人一般。 靖安的腦子已經(jīng)混亂的可以熬一鍋粥了,她聽見了什么啊,荒謬!太荒謬了! 王婉命該如此!她的長子注定了會登上帝位! 這是什么狗屁的命數(shù),如果王婉的長子注定了要登上帝位,王婉又嫁給了三皇兄。那阿顏呢,她一開始囑咐阿顏的話全成了害阿顏的嗎?不、不是的,上一世的王婉即便是嫁給了阿顏,那個孩子也不是阿顏的。 凌亂的信息在腦海中胡亂糾纏著,卻絞得她頭痛不寧,臉色更如紙一般脆弱慘白。 謝弘像是在耳邊嘮嘮叨叨的說些什么,讓靖安覺得莫名的煩躁。 不行、這樣不行!無論王婉的長子是誰的,她都絕對不能允許那個孩子出世,威脅到阿顏的地位,上一世的教訓(xùn)還不夠慘痛嗎?如今父皇已經(jīng)動了那樣的心思,如果阿顏不合適的話,恐怕三皇兄將會成為太子的不二人選。那阿顏呢,一個被廢的太子,是會被三皇兄立威斬殺,還是保全一條性命彰顯新任太子爺?shù)膶捄甏蠖饶??況且阿顏那樣的性情又怎么會折辱于人呢? “殿下!”手臂上的力量近乎拉扯般疼痛,靖安被拉得一個踉蹌狠狠撞進(jìn)了男子硬挺的胸膛上,呼吸間盡是謝弘的氣息,不似謝謙之身上的清苦藥香,也不像阿顏的衣服上長年用的香料,只是純粹的屬于某個人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圍。 兩只胳膊都被謝弘鉗制著,靖安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擰了擰手臂口氣里滿是不耐煩:“放開!” 謝弘?yún)s沒有靖安那樣干脆利落,打量了靖安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手,試探性的問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嗎?” “與你何干!”出乎謝弘意料的,靖安竟又是一副冷言冷語的模樣,好似和他一起來的是另外一個人一般。她低著頭,所以謝弘也無法發(fā)現(xiàn)那垂下的眼眸里的猜忌。 父皇是真的有廢了阿顏的想法吧,否則今日跟來的就不會是謝弘了。而是應(yīng)當(dāng)對太子繼承帝位有助力的其他人選,即便是從朱家那幾個表哥里選一個都遠(yuǎn)比眼前的謝弘要合適的多。 父皇他是已經(jīng)在為她找退路了嗎,一旦阿顏被廢……靖安的手還在輕微的顫抖著,情緒卻已經(jīng)慢慢平靜下來。 謝弘有些尷尬的立在一旁,心里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撇撇嘴,算了,他才不和小女子計(jì)較。 天邊的云翳慢慢聚攏,一直陰沉沉的天空越發(fā)的昏暗起來。 “殿下,咱們早些回去吧?!敝x弘的眉頭微微皺起,也不知公主與屋里的人聊了些什么聊了這么久,眼看著天色將晚,雨水將至,山路本就艱險易滑,是斷然不敢上路的,只怕今晚是要留宿在寺中的。 細(xì)密如針的雨絲在水面上濺起絲絲漣漪,兩條魚兒一擺尾向更深的水下游去。 窗前的竹制風(fēng)鈴被人取下,那人影在窗前站了許久,望了望這窗外綿綿不絕的秋雨,聲音里有無奈也有釋然:“下雨天留客天,風(fēng)波未息何不一切隨緣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