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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豐笑著與眾人共飲,卻也注意著謝謙之這邊的狀況,想起那日和謝謙之在御花園中的談話。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痹诿骼锇道锏脑囂街螅o自己的只有這八個字。不過楚豐可不信他當真是剛直不阿,不懂變通之輩,這些日子以來,謝謙之暗地里疏通的關系可不少,這個人手中的底牌一次一次的刷新著。 楚豐也不急,來日方長,只是他不曾想到,謝謙之最后竟會吐露“真”言。 “殿下,既想合作,就請拿出你的誠意來?!?/br> 風吹簾動,他的目光久久的落在靖安的背影上,楚豐隱約知道了些什么,皺起眉頭。 “靖安?呵……”楚豐冷笑了聲,他想他的意思謝謙之已經(jīng)再明白不過了。 “不,是謝弘。”謝謙之眼眸微瞇,楚豐也是知道的,謝弘為了靖安多次出入母親那里,這次武試雖是第三,卻也是頭三甲。況且第一、二名的家世也不如他,說謝弘是目前最熱門的駙馬人選也不為過了。 “你要對付謝弘?”母家的事楚豐并不在意,只要謝家一直是站在他這邊。無疑,謝弘要是尚公主對謝謙之而言是雪上加霜 杏林春宴變數(shù)太多,十有八九靖安會……其他人便罷了,出點事拖一拖,只要還未大婚他就還有機會,可若是謝弘那就麻煩了。 許久,楚豐搖搖頭,阻止謝弘并不難,母妃的態(tài)度本就淡淡,可若是靖安喜歡謝弘呢。楚豐嘆了口氣,他們之間到底還是有些兄妹情分的。 謝謙之并不惱,只是下意識的叩了叩扶手,冷冷的吐出個名字:“王婉?!?/br> 這才有了他今晚喚王婉前來的一幕,楚豐戲謔的笑了笑,他不喜歡自作聰明和心計太深的女子,偏偏這兩樣王婉都占了個全。他是承了王婉的情,不過也給了她想要的機會了。別說他心太狠,他不過是挖了坑,心甘情愿跳下來的可是王婉自己。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謝家的婢女卻不小心犯了個小錯,謝家公子冷言打發(fā)出去,卻讓三皇子的妾室王氏攔下,說念她可憐,留在自己身邊,謝謙之自是給了她這個面子。 梅香一臉怯懦的淌著淚,慢慢向前走去,經(jīng)過謝謙之的時候,輕輕瞥了他一眼,微不可見的頷首。謝謙之只做不見,只是目光輕輕在王婉處一帶,至于王婉怎么想就與他無關了。這兩個人再湊到一起卻是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場面了,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余光和楚豐錯開,楚豐輕描淡寫的一笑而過。 這一段事關婢女的小插曲很快的被人忽略遺忘了,人們更關心的是今年的杏林春宴,帝王的東床快婿。 在燦若云霞,鋪陳似錦的杏花天里,終于迎來了興平十一年的杏林春宴! 第四十四章 月華如水,水中有浮花碎雪,蓋是滿地梨花被風吹起,將整座芳華殿裝點的如在幻境。 緋色的帷幔隨風搖動,大殿內(nèi)一片靜默,唯聽得更漏聲聲,侍立的宮人捧著燭臺,昏黃的燈光映襯著紅妝。 眉間三瓣桃花妖嬈,靖安眼中卻只有窗外如水的月色和紛飛的梨花,漠然平舉雙手,任憑宮人上下打點著新裝。 宮人撤去屏風時,朱皇后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靖安,沒有歡喜,沒有忐忑不安,沒有小兒女的嬌羞,像是泥塑描畫好的精致人偶一樣,固然美麗,卻仿佛失了靈魂。 “唉……”朱皇后不禁輕嘆一聲,挑了挑玉盤中的發(fā)簪,示意靖安上前。 沉甸甸的多寶簪壓持在發(fā)髻上,靖安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母親動作,疑惑抬頭喚了聲:“母后?!?/br> 未聽見應答,卻見朱皇后正出神的看著自己。 “阿羲,是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人嗎?才會這么失魂落魄?!?/br> “怎么會呢,母后!”幾乎是朱皇后話音剛落,靖安便立時反駁道,可是一張連笑容都擠不出來的臉卻沒有絲毫的說服力,以至于聲音也越來越小。朱皇后也不追問,只是輕輕梳理著她垂下的長發(fā),許久,才感覺到靖安慢慢倚靠過來,挺直的脊背也放松下來。 “母后,如果是最初就厭惡甚至憎恨的人,最后也可能會喜歡上嗎?”靖安問得小心翼翼,只是問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因為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才這樣不安,還是肯定的? 明明一切都過去了,她為什么還要執(zhí)著于一個無關緊要的答案呢。 梅香說:“殿下,謝公子他對我說‘我心悅靖安公主,我心儀她,思慕她,想要她成為我的妻,如此你可死心?!钕?,如此您都不信嗎?” 他也曾滿頭冷汗,嘴唇青白的告訴她:“我真的心悅于你,想和你再續(xù)百年之約……靖安,你要我寫的桃夭我寫好了?!?/br> “不相信嗎?一點都不信嗎?” 靖安不信,真的一點都不信,可還是一字一句清晰的記在了心上,好像這樣上輩子到死都抱著執(zhí)念的自己才不會那么可笑。 “后悔了是嗎?!薄坝X得我惡心了是嗎,覺得死得冤枉,恨不得殺了我是嗎?!?/br> 他可是謝謙之啊,怎么能那么輕易的在她面前紅了眼睛,她分明還不曾說什么,他眼中的自棄和自厭仿佛都能把他整個人淹沒,好像他比自己還要后悔一樣。 “會的吧,不是說最初厭惡嗎,又不是一直。滄海桑田,萬事萬物都在變,何況是最難把握的人心呢?!蓖鴵u曳的燭火,朱皇后笑得苦澀,她都快要想不起來那個人的樣子了,明明是愛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