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的眼神，空洞而深暗，更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被什么詭異而無形的東西cao控了一樣。

    也許是鬼上身。

    郁枝算是個信念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她并不否定鬼怪的存在。她只是更加相信，即使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它們也不過只是一群和人類有所不同的異種生物而已。

    只要是生物，只要是生命，就一定會死。

    而只要是會死的存在，就不足為懼。

    當然，具體怎么死就不是她考慮的范疇了，畢竟她又不是超級英雄，干完這一票明天還要繼續(xù)打工呢。

    一想到那個討厭的禿頭店長，郁枝不由翻了個白眼。

    “你怎么了？”

    身后突然響起一聲關切的問候，郁枝微一側頭，發(fā)現(xiàn)陸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那個距離她十米遠的小巷里走了出來。

    “沒什么，只是有些困了?！庇糁σ苫蟮乜戳怂谎郏澳阍趺闯鰜砹?？任務結束了嗎？”

    陸邱點點頭：“剛剛以冬傳來訊息，目標已經(jīng)抓獲了，任務結束，你也不用繼續(xù)充當誘餌了?！?/br>
    這么快？

    郁枝隱約覺得哪里不對，但并沒有提出質(zhì)疑。

    “這么說，我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

    “嗯?！标懬裾Z氣平靜，看上去和平時別無二致，“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以防萬一，我送你回家吧?！?/br>
    郁枝微微蹙眉：“那報酬……”

    “你放心，報酬一分不少，明天我會派人打到你的賬戶。”

    他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說話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毛病。

    郁枝不動聲色地審視他，同時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天真而喜悅的微笑。

    “真的嗎？太好了，陸警官，真是謝謝你……”

    聽到她由衷的感謝，陸邱不由微抬眼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暗夜中，他的眼神像漆黑的池水般深不見底。雖然和平時一樣平靜且冷淡，但郁枝還是敏銳地覺察出了一絲異常。

    沒有光。

    他的眼底沒有一絲人類的光亮，只有無機質(zhì)的冰冷，還有一點極其細微的、克制而忍耐的親近與戀慕。

    平心而論，陸邱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郁枝有點后悔為什么今天出門沒有把電鋸帶上了。

    “走吧。”陸邱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郁枝暗暗挑了下眉。

    他的手很涼，像浸在冰水里一樣，沒有一點活人的溫度。

    果然，這家伙不是真正的陸邱。

    她仔細感受，發(fā)現(xiàn)這個冒牌貨在搭她肩膀的時候，手指落下得很輕，動作里有種近似畏懼的小心翼翼。

    郁枝突然想起之前在電影院，發(fā)生異變后的徐和宜也是這樣對她的。

    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手，卻不敢真正地接近她。即使被槍擊中后，也沒有產(chǎn)生疼痛之類的情緒，而是恐懼地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斷手逃走了。

    就好像，她比那只槍還要可怕似的。

    難道她的身上有什么鬼怪害怕的東西？

    雖然這個推斷聽上去很匪夷所思……但郁枝決定試一下。

    她狀似為難地瞥了一眼陸邱的手，說：“抱歉，可以請你把手拿開嗎？我不太習慣肢體接觸……”

    陸邱聞言，頓時如觸電般縮回了手。

    郁枝默默觀察他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可以把手電筒借給我嗎？這里太黑了，我看不見路?！?/br>
    這次陸邱沒有立即照做，他頓了頓，低聲說：“跟著我就行了，我看得見……”

    郁枝：“你不愿意？”

    “不是，母……！”

    他被嚇得脫口而出，話未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即緊緊閉上了嘴。

    但郁枝還是猜出了他未說完的那個詞是什么。

    ——“母親”。

    他似乎牢記著她對他說過的話，因此即便換了副模樣，依然不敢在她的面前喚她“母親”。

    看來她猜得沒錯——他果然是在畏懼她。

    看著對方驚疑不定的樣子，郁枝微一思忖，而后慢慢露出微笑：“你說得對，有你在，的確不需要手電筒?！?/br>
    聽到這句溫柔的表揚，上一秒還在惶恐的陸邱頓時面露喜色，連那雙無光的眼睛也透出點點熱切的神采。

    某種意義上，現(xiàn)在的他看上去的確很像一個渴求母愛的“孩子”。

    郁枝若有所思，繼續(xù)道：“那我們現(xiàn)在回去吧。”

    說著，伸手便要挽上他的胳膊。

    “別碰他！”

    電光火石間，一聲嘶啞的低吼突然在后方響起。

    郁枝一愣，下一秒，一顆子彈突然射入陸邱的胸膛。

    陸邱后退兩步，瞳孔渙散，鮮血從胸前汩汩流出。

    他慢慢倒了下去，血泊中的身體漸漸變成一張纏滿蛛絲的人皮。

    看著這一幕，郁枝深深皺起細眉，然后迅速扭頭，向子彈射來的方向望去——

    真正的陸邱正舉著槍站在巷口，對上她的目光，他松了一口氣，隨即劇烈地喘息起來。

    夜幕中的月亮無聲偏移，清冷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青年俊秀而蒼白的臉色。

    郁枝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多了一道五公分左右的傷口，從嘴角一直延伸向上，血rou淋漓，看上去猙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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