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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她繼續(xù)問,余光一瞥,只見懷南娘子抬手輕撫著許明奚的鼻梁。 嘴角微揚,眉眼如初,眸光浸著溫柔繾綣,倒映著眼前人的面容。 須臾間,許明奚突然產(chǎn)生個奇怪的念頭。 這眼神,不像是在看她...... 不過一息,懷南娘子悶哼一聲,眸光逐漸渙散,手上脫了力,漸漸垂了下來。 “阿娘,不要......”許明奚搖著頭,“奚兒還沒有吃您做的文思豆腐呢!您答應過奚兒的......” 許明奚淚流不止,抓著她的手感受掌心漸失的溫度,埋在阿娘的肩頸如無助小孩般祈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之人慢慢睡過去。 不再醒來。 火勢漸起,嘈雜不絕,凄厲的寒風拂在臉上竟疼得厲害。 許明奚怔怔地待在原地,卻不知,從身后慢慢向自己靠近之人。 伴隨著一聲驚呼,刺鼻的氣味涌入鼻腔。 許明奚蹬腿掙扎不已,回過神來已經(jīng)為時已晚,迷藥滲入,她漸漸失了神志,合上眼。 最后一眼,仍是躺在雪地上,安睡過去的阿娘。 *** 嘩啦聲響。 一盆水撒下。 許明奚從昏迷中驚醒過來,刺骨的寒意頓時攛掇全身,雙肩忍不住發(fā)顫。 “醒了?” 一句冷聲從頭頂傳來,短短二字,多是威儀肅穆,令人不容置喙。 許明奚四處觀望著,此處像是個古樸的四合院古宅,雕欄畫棟,碧瓦朱甍,雕紋壺形燈掛在房檐微微閃爍著燭火,周遭氤氳著高門人家才能用的龍腦香,兩排開外,是站立有姿的侍女小廝。 她拂去面上的水漬,目光落在正中之位。 祠堂之上,層疊的牌位莊嚴放置,長信燈不止。 牌位前,一位約莫四十不惑的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玉冠束起,眉目陰沉,歲月的斑駁在他臉上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灰白的胡子八字一掛,月光之下,精致的蜀繡花紋翻起,稱得他愈加肅穆凜然。 許明奚訥訥問道:“您是......” 他凝眉一緊,沉聲道: “我是永安伯爵,許其琛,也是你的父親?!?/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觀閱。 第3章 婚事 許其琛是北朝的永安伯爵,因開朝時先祖興辦書院,整肅科舉有功,開朝皇帝便授予永安伯爵之位,家族子弟時常于國子監(jiān)和翰林院任職。 可惜百年風華逐漸消弭,子孫并未有先祖這般建樹,亦沒有錯處,只能借著爵位傳授來勉強維持昔日高門風華,于上京城中謀個朝廷的一官半職。 卻說,十七年前的平康之亂讓上京皇宮淪陷,各大世家皇族紛紛逃亡。 逃亡路上,許其琛體弱力竭倒在半路上,幸得懷南娘子相救,便打算納她為妾報答。 不料戰(zhàn)亂平定,許其琛竟將已有身孕的懷南娘子送到天寧山村,沒多久許明奚也出生了,落在他名下的戶籍,可自那以后,對這母女不管不顧整整十七年。 如今將她抓回,是為給自己嫡女替嫁,嫁給北朝的天策上將,沈淮寧。 父親沈敬臣原是成寧侯府的庶子,不招人待見,可不料他小小年紀,便偷偷跑去改名換姓地參軍,憑借著多年廝殺拼命,軍功顯赫,更是十七年前平定戰(zhàn)亂的主將。 兒子沈淮寧更甚,自幼隨父參軍,建立成寧軍,一舉殲滅突厥引以為傲的皇城大軍,十七歲被皇帝封為天策上將,這是開朝以來第二個得此封號之人,權勢遠遠超過本家的成寧侯府。 可惜天妒英才,因三年前戰(zhàn)役敗北,沈敬臣戰(zhàn)死沙場,沈淮寧也身受重傷,雙腿落下殘疾,曾經(jīng)的天之驕子跌落塵泥,在成寧侯府度過殘生,又有誰會在乎他的死活。 更不會有人在意誰嫁給他...... 許其琛母親與成寧侯府的老太太是摯友世交,覺著投緣便給子孫定下了娃娃親,當時許其琛也還未有子嗣,所以也只說了未來的嫡長女。 如今沈淮寧失勢,許其琛不想自家真嫡女跳入火坑,便推了她這個一面都未見過的庶女出去,以出生體弱養(yǎng)在老家的名義讓她回來成親,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說辭。 來龍去秒了解清楚,許明奚怔然地待在原處,抱膝縮成一團,渾身冷得發(fā)顫。 末了,她顫聲問道:“所以,伯爵大人為了將我抓來,就在天寧山村放了把火,才......” “胡說!” 許其琛厲喝應著,嚇得她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說什么。 許其琛輕撫著心口,嘗試順著氣息,捻好衣裳又回到正襟危坐的模樣。 “那些小廝去到天寧山村時已經(jīng)開始起火,本伯才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抓你這個小丫頭?!?/br> “那我娘呢?” 此話一出,許其琛頓時愣住,掃了眼守在庭院的小廝,擺了擺手。 小廝得令,從外頭抬著擔架進來,上面躺著的是一位身體冰涼的女子,蒼白無血色,頭發(fā)有些微亂,木簪束著發(fā)髻,可也依稀瞧見生前的風華所在。 “阿娘......” 許明奚爬過去,面容悲戚,卻還是忍不住整理懷南娘子鬢間的碎發(fā)。 這一幕落在許其琛眼里,并不為所動,撇過頭去,冷聲道:“看在她孕有一女,你也要準備出嫁為永安伯府盡忠盡孝的份上,本伯會找個風水好的山頭安葬你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