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眼觀鼻鼻觀心道：“我家距離上次開火有半年了。”

    平時會來他家里做飯的只有他爸媽，但他工作一直忙，加上父母也沒退休，來一趟挺麻煩，燃?xì)庠畛Ｄ瓴挥?，就容易出點(diǎn)兒各式各樣的毛病。

    沈方煜震驚道：“您還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他雖然做飯水平也不高，但沒想到江敘比他還離譜，在家連火都不開。

    他試探著再去打火的時候，卻怎么也打不著了，嘗試了幾次，一股刺鼻的燃?xì)馕讹h過來，讓他忍不住嗆咳了幾聲。

    “這該不會是燃?xì)庑孤┌桑俊?/br>
    江敘淡定道：“那倒不至于。”

    沈方煜：“……”

    他摘下圍裙拿起放在玄關(guān)的鑰匙，“我去買早飯，順便找個修燃?xì)庠畹?。?/br>
    江敘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記得去左邊那條街，別讓前幾天來修鎖的師傅看見了?！?/br>
    要不然他真有點(diǎn)兒擔(dān)心別人誤會他家有什么恐怖活動，一天天的不是門壞了，就是灶炸了。

    修燃?xì)庠畹膸煾祫幼飨喈?dāng)利索，兩人早飯剛吃完，師傅就修好了，然后他把一沓名片遞給沈方煜，嘿嘿笑道：“沈先生，我記得您，您找我們家的小劉修過兩扇門?！?/br>
    沈方煜拿著名片和江敘面面相覷，最后趕在他興師問罪前解釋道：“我真是去的左邊那條街?！?/br>
    “哦哈哈，”師傅解釋道：“左右兩條街上的都是我們一起的人，悅風(fēng)小區(qū)誰家經(jīng)常報修的我們都登記在冊了，這不是有活兒大家一起接嘛?！?/br>
    他指著遞給沈方煜的那沓名片道：“通馬桶，修燈泡，修家電這些服務(wù)我們都有，再報修一次還能給你們升級成vip用戶，下次有活兒記得還找我們啊，隨時歡迎你們再來，等你們哦！”

    說完他笑著眨了眨眼睛，一邊在手機(jī)上打字，一邊走出了江敘家的大門。

    那一刻，江敘相當(dāng)懷疑他是不是在某個工作群里大喊：“悅風(fēng)小區(qū)3-4-1202有兩個冤大頭，一周壞了兩扇門加一個灶，馬上就快變成vip了?！?/br>
    “說實話，我不太想成為vip。”江敘說。

    沈方煜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是，”他翻著那一沓種類豐富的修理工名片感慨道：“而且我現(xiàn)在突然覺得，我之前給別人送醫(yī)院停車卡的行為……好像和他們沒什么區(qū)別，挺欠揍的?！?/br>
    “……”江敘說：“我也送過。”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如出一轍的深刻反省。

    “下次送個別的吧？”

    沈方煜指了指修好的灶：“比如我親手做的菜什么的？”

    江敘看了他一眼，評價道：“那我覺得可能還是停車卡好一點(diǎn)?！?/br>
    第34章

    吃了早飯，江敘照例去書房工作，自從沈方煜來了，江敘的書房和書桌就被一分為二，成了兩個人的辦公室。

    可等到他忙完的時候，都沒見沈方煜過來。

    江敘看了眼表，發(fā)現(xiàn)都十二點(diǎn)了，他略蹙了蹙眉。

    沈方煜的工作狂特質(zhì)絲毫不遜于他，只要在家，除了睡覺的時候，沈方煜平時從來不會這么長時間不出現(xiàn)在書房。

    他推開門想看看沈方煜一上午在干什么，然后就看見了滿地狼藉的廚房，和端著一盤黑色不明塊狀物體的沈方煜。

    江敘：“……”

    他萬萬沒想到沈方煜居然這么執(zhí)著。

    “你出來了？”沈方煜道：“來的正好，我正打算去叫你，”他放下盤子，指著那盤東西，“剛出鍋的，看看我的大作?！?/br>
    他給了江敘一雙筷子，滿臉都是自豪，就差把“快夸我”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江敘實在是不知道沈方煜哪里來的自信，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這種東西稱呼為大作。

    上回沈方煜說“地獄酒吧”那四個字顏色挺好看的時候，江敘覺得沈方煜可能只是審美有點(diǎn)問題，可是現(xiàn)在，他相當(dāng)懷疑沈方煜的眼睛是不是多少有點(diǎn)問題。

    “這是什么？”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炸彈？”

    “看不出來嗎？”沈方煜道：“虎皮青椒啊?！?/br>
    人家老虎身上的是黑色條紋，非洲的老虎虎皮都不會黑得這么均勻徹底吧……

    江敘深吸一口氣，打算午飯叫外賣。

    沈方煜絲毫沒有自己的廚藝被嫌棄了的自覺，他夾了一塊虎皮青椒到江敘碗里，“調(diào)料和水的用量全是按網(wǎng)上的食譜精確稱量的，精確到小數(shù)點(diǎn)后兩位，味道應(yīng)該沒問題?！?/br>
    對火候的把控能力太差，就算是精確到小數(shù)點(diǎn)后一百位恐怕都無力回天。

    “嘗嘗？”沈方煜期待地看著他。

    江敘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碗里黑乎乎的坨狀物，慎重道：“你先吃。”

    “吃就吃?！?/br>
    沈方煜聞言夾了一塊，咬了一大口，煞有其事地品嘗了一會兒，然后笑容緩緩僵在了臉上。

    江敘眼睜睜地看著他臉上的自信漸漸消失，甚至帶上了一點(diǎn)驚恐。

    還好，眼睛出了問題，舌頭還沒有。

    江敘松了一口氣。

    “這是什么？”沈方煜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咬了一半的虎皮青椒，重復(fù)了一邊江敘的問題。

    “虎皮青椒，”江敘觀賞完他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補(bǔ)上：“你自己說的?！?/br>
    沈方煜有些沉默，他把嘴里的東西吐到紙巾上，又把江敘碗里的虎皮青椒倒回盤子，最后把一整個盤子里的不明物體送進(jìn)了垃圾桶。

    “這也太難吃了，”沈方煜郁悶地蹲在垃圾桶前，看起來頗有幾分沮喪，“不科學(xué)啊，我上學(xué)那會兒實驗課一直是滿分?！?/br>
    “濃硫酸脫水碳化實驗？”江敘隨口嘲諷完，發(fā)現(xiàn)沈方煜沒搭話，剛剛還神采飛揚(yáng)地男人這會兒正失魂落魄地盯著垃圾桶，一動不動，跟受了巨大的打擊似的。

    江敘突然有點(diǎn)兒愧疚。

    他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原本到嘴邊的刻薄話打了個轉(zhuǎn)兒又咽回去，他走到沈方煜旁邊，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肩，挖空心思地找著安慰的話，欲言又止道：“其實……”

    “江敘，你等等我，”沈方煜騰地站起來，“我再做一次。”

    “……”江敘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滿臉問號道：“你說什么？”

    “你等會兒，我再做一遍，”沈方煜重復(fù)了一遍，就像無數(shù)次在實驗室里那樣，眉心微蹙道：“我可能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br>
    果然，沈方煜不值得同情。

    江敘看了一眼時鐘，又感受了一下并不是很想等待的胃，本來就不多的那點(diǎn)兒不忍心瞬間煙消云散，咽回去的刻薄話終于順暢地說了出來，“我還想多活幾年?！?/br>
    “可——”

    “你閨女也想多活幾年?！苯瓟⒚鏌o表情地打斷他的掙扎。

    沈方煜：“……”

    也不知道是江敘的話刺激了沈方煜，還是他終于認(rèn)清了自己實在是沒什么做飯的天分，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對江敘道：“走吧，我們出去吃?！?/br>
    兩人在家附近的商場找了家正常的餐館，飛速解決完午餐，江敘被虎皮青椒傷害的眼睛和心靈總算得到了些許緩和。

    “好吃嗎？”沈方煜委屈巴巴地看著被江敘清空的盤子和碗。

    江敘短暫地沉默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方煜蹭地站起來，江敘伸手拽住他，謹(jǐn)慎道：“你去干嘛？”

    “后廚學(xué)藝?！?/br>
    “……”江敘直接站起來不容反駁地把人拽出了餐廳，認(rèn)真道：“沈方煜，沒有天分的事情真的不必強(qiáng)求。”

    炸他家的廚房就算了，這要是把人家餐館的后廚炸了……江敘不想上社會新聞。

    “江敘，”沈方煜不服氣道：“你信不信？我遲早有一天會做出你最喜歡吃的菜，就你一聽見菜名就能想起我的那種?！?/br>
    江敘指了指隔壁正在促銷的家居店，“建議你去買個好枕頭?！?/br>
    夢里什么都有。

    沈方煜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目光忽然頓住了，半晌，他的眼神亮起來，“江敘你看?！鄙蚍届现钢揖叩昱赃叺哪羌业辏袂轭H有些驚喜。

    江敘不明所以地望過去，突然發(fā)現(xiàn)兩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走到了一家嬰幼兒用品店前。

    這家店應(yīng)該是新開的，各色花籃擺在店外花團(tuán)錦簇，還有不少售貨員在宣傳吆喝，透過玻璃櫥窗，還能看見里面各種可可愛愛的小玩具，袖珍的小衣服，像是個小人國世界似的。

    沈方煜問江敘：“要不要去看看？”

    江敘從來沒逛過這種店。

    按理說，都已經(jīng)決定要孩子了，去逛逛這種店也沒什么，但江敘就是覺得心里有些微妙，尤其現(xiàn)在他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人。

    然而神經(jīng)大條的沈方煜顯然沒有察覺他這種幽微的心思，駐足的片刻，熱情的售貨員已經(jīng)迎上來開始介紹，沈方煜甚至和她攀談起了新店的各種促銷活動。

    江敘瞥了一眼侃侃而談的沈方煜，售貨員忙把江敘也納入話題之中：“你們二位是一起的？”

    沈方煜點(diǎn)點(diǎn)頭。

    “那正好，同樣的商品買兩件八八折，”售貨員笑道：“一起結(jié)伴來給自己孩子買東西的mama們挺多，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兩位爸爸一塊兒來買東西的，要是看上了什么東西，正好一人買一件，又能打折，你們小孩在一塊兒玩的時候也高興，不怕?lián)屚婢?。?/br>
    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赜X得江敘和沈方煜是給各自的孩子買東西，就跟許多一起逛街的mama們一樣，恰好湊在一塊兒。

    沈方煜也聽出來了，笑著解釋道：“我們買給同一個小孩的?！?/br>
    “噢我誤會了，”售貨員忙道：“那您二位是給誰買呀？”她看兩人看著都挺年輕，“是親戚的孩子還是弟弟meimei？”二胎三胎開放之后，家里有了成年的孩子之后還生小孩的也不少。

    “我女兒。”兩人異口同聲道。

    銷售愣了愣，意識到這個劇情可能有點(diǎn)玄幻，她費(fèi)勁咬住舌尖才咽回了那句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廢話：您兩位的女兒是一個人嗎。

    她看了看兩個打扮精致身形修長，一看就是社會精英的男人，想起了某部瓊瑤劇里握著兩位男士的手，說“你們都是孩子的父親”的女主角，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這樣兩個男人搶著給她的孩子當(dāng)?shù)?/br>
    沈方煜對她的想法無知無覺，他這會兒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敘身上，新戰(zhàn)場顯然已經(jīng)讓他暫時從做飯失敗的挫敗感里走了出來。

    “你要是不進(jìn)去，那我就自己進(jìn)去看了，”沈方煜眼中又燃起了昂揚(yáng)的斗志：“畢竟我才是最疼她的爸爸?！?/br>
    真行，又卷上了。

    江敘都能想象出到時候沈方煜抱著孩子問“你是更喜歡這個爸爸，還是那個爸爸”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