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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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回事,從不見告假的怎么這回缺了兩日?李丞命人親自去崇化坊找你,你家人急都急死了,只好報官,這還沒什么頭緒,你倒好,自己又冒出來了!”校尉正經(jīng)問。 脫脫臉一垮:“我被驢甩溝里去了,昏了兩夜,真是可惡,排水溝邊上槐樹葉子長這么大有個鳥用?不良人都沒瞧見溝里躺著個人,不過呢,”她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zhuǎn),“我這人,歷來都能夠逢兇化吉,你猜如何?” “如何?” “不知哪只不長眼的死鳥,拉了我一臉熱屎,我一個激靈,就這么醒了。” 校尉“咦”了聲,往后掣掣,仿佛那泡熱屎拉自己臉上來了。 脫脫天花亂墜扯完,一瘸一拐來到院內(nèi)左側第一間公房,叩了叩門,脫靴進去。 著淺綠官袍的男子自一堆卷牘中抬首,被嚇一跳: “春萬里?” “李丞,是我。”脫脫眼睛一眨,流下眼淚,跪在地上,翻譯似的把自己奇遇流暢地復述出來。 典客署的長官姓李,是脫脫的伯樂,人雖丑,但很有惜才的氣魄,把當年不過十三歲一臉稚氣的脫脫提溜進典客署做事,不過前提是以為她乃胡人少年。后來,知道脫脫是女兒身,倒也無謂,聽聞圣人有想開女科的意思,便日日鞭策脫脫將來應試。 脫脫苦不堪言,不愛讀書,更不愛詩歌文章,一出手,字如雞爪,實在辣眼,平日看她一張小嘴伶牙俐齒,但真正視事,需和康十四娘珠聯(lián)璧合,一個人譯語,一個人潤色番邦風土人情筆記。 “好了,事出有因,既然還活著再好不過了,”李丞非常寬容地打消她的顧慮,像看女兒似的,“倒不至于讓你考課過不了,脫褲子打屁股這種事,也免了?!?/br> 說完上下一掃她,“腦子沒摔壞吧?” “絕對沒有!”脫脫賭咒發(fā)誓,朝自己腦門彈了一聲響,“我機靈著呢!” 李丞摸著他漂亮的小胡子笑了:“那就好,眼下有個能給你長臉的機會,要不要去?” 脫脫如小雞啄米:“要的要的!“ 長臉的好事還沒出口,有人敲房門,一臉驚恐: “李丞,御史臺來人了指名要見你。” 第4章 、舞春風(4) 什么事驚動御史臺?李丞第一反應很慌,穿了靴子跑出來。 一看來者,雖不過是從九品下的御史臺錄事,但御史臺的威名相當令人害怕。李丞調(diào)好表情,迎了上去: “稀客,稀客,”李丞牙酸,很想問什么邪風那么不長眼把御史臺的人吹到鴻臚寺來了,話到嘴邊則變成,“錄事到敝處是有公干?” 錄事很平板地答道:“兩件事,第一回 紇使者擅自離開鴻臚寺,劫掠坊市,恣意傷人,四方館那邊說當初是借你典客署的人負責招待回紇使者,教授禮儀,上峰有話要問。第二,御史臺需要一名回紇譯語人,選個伶俐些的,一并送來。” 難怪,難怪,四方館真是jian猾把鍋甩到典客署來了,明明回紇使者食宿皆在四方館……要怪就怪整個鴻臚寺總是直司不夠,像春萬里這種全才又是臨時雜吏的小角色,總是哪里需要哪里搬,沒想到,竟飛來這么一筆橫禍。 李丞賠笑道:“那是自然,既然是貴臺有需要,敝處自然全力配合,只是,回紇使者犯禁這事怎么會越級報到貴臺?難道京兆尹不管?” 錄事道:“那要問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人都下到獄里了,還能被劫獄,簡直廢物做派?!?/br> 聽他一個從九品的錄事居然敢對三品京兆尹出言不遜,真不愧是謝臺主調(diào)、教出來的,李丞只能暗道佩服,抓了抓幞頭: “請轉(zhuǎn)告臺主,某盡快把該送過去的人送去。” 送瘟神一樣目送錄事遠去,李丞折身進來,一抬頭,脫脫那副表情儼然家中養(yǎng)的黃犬,正認真瞪著一雙明亮狗眼,察言觀色,揣摩主人。 “李丞,御史臺的人來做什么?” 她很惦記謝珣那個混蛋。 把事情來龍去脈一說,李丞嘆氣,用一種“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眼神看向脫脫: “春萬里,你不要怕,依我看御史臺讓你過去橫豎都是為了查案,回紇近幾載國力強盛,今非昔比,使團猖獗。京兆尹看來管不了了,讓謝臺主殺殺這群人的銳氣也好。這回,當初既是你經(jīng)手的,御史臺又缺譯語人配合斷案,對他們來說,你正好將功折過,怎么樣?” 燙手山芋就這么兜手里了?脫脫傻眼。 出門前掐指一算自己沒這么衰的啊,她這是招上御史臺了?前有節(jié)度使,后有回紇人,脫脫想撞豆腐。 “李丞,你看我這腿,我現(xiàn)在這副德性去御史臺簡直丟光典客署的臉。我無所謂,但李丞這典客署的臉面不能不要呀?!泵撁撓氚焉接笤一乩钬┦掷?。 李丞老神在在地把胡子又是一捋:“看什么腿,御史臺那幫人全是看臉的,你臉白,別害怕,”說著對準脫脫纖弱肩頭拍了拍,語重心長,“把握機會,指不定這回你表現(xiàn)的好,將來把你調(diào)中書省,做個蕃書譯語,得了哪個相公青眼豈不前程一片大好?我看好你!” 誰說御史臺看臉?連腰都不看,脫脫拉著哭腔:“我還想嫁人呢,前程再一片大好,難道我還能混上相公不成?” “青天白日的你倒會做夢?!崩钬┢乘谎?。 脫脫只想躺地裝死:“做夢不要錢。” 她好說歹說先回了趟崇化坊,隔著墻頭,阿蠻一眼看到她,立馬尖叫,一激動突厥語就滾開水似的咕嘟往外冒。 脫脫耳朵痛:“你叫什么?” “姊姊還活著?”阿蠻把手里準備晾曬的衣裳一丟,跑到她跟前,“我們報了官,典客署長官也來看過了,大家都覺得你這回兇多吉少,”圓臉丫頭身子傾過來,“李姊姊為你哭得傷心,唉,哭有啥用,我正發(fā)愁怎么給棺材鋪付定金呢!” 脫脫撕了撕她的嘴:“欠揍,你沒好好照料李姊姊?” 兩人進屋,屋里陳設簡陋,勝在窗明幾凈收拾得十分利落。這個時令,長安城早春光爛漫,李橫波厚衣裳依舊沒除,人懨懨的,歪在床頭毫無動靜。 才二十有二的年紀,便頑疾不愈,日日靠名貴藥材吊著悠悠一口氣續(xù)命,脫脫目視床上人片刻,換張笑臉上前: “橫波姊姊,我回來啦!” 李橫波慢慢睜眼,鬢發(fā)凌亂,臉色蒼白,看到脫脫的那刻眼睛才亮了瞬: “脫脫?” 脫脫腰酸腿疼的,往胡床上一坐,開始漫無邊際地扯起謊來,末了,笑瞇瞇接過阿蠻遞過來的去歲自釀葡萄酒,給她一記“還是你懂我”的眼神,一飲而盡,忽嗆得死去活來,脫脫怒道: “阿蠻,你在酒里下毒了嗎?這么酸!” 阿蠻壯如牛,任勞任怨,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弱視。去歲暮春獨自在梧桐樹下捉俗名“瞎碰”的昆蟲,此蟲多在黃昏夜晚活動,遇光亂撞,趁著月色,阿蠻歡天喜地拿著玻璃瓶滿載而歸,脫脫贊過即發(fā)覺:玻璃瓶里滿滿的不過是小驢屎蛋兒。 指不定就是自己那頭驢拉的。 阿蠻很委屈:“都黑乎乎的嘛,我以為就是了?!?/br> 往事歷歷在目,脫脫看了看手里的空盞,回味著剛咽下去的醋,咬牙切齒: “行吧,你好歹沒給我下屎?!?/br> 說完,猛的打了個酸嗝,脫脫跑出去吐了。 阿蠻追出來,眼睛瞪老大:“你不會有了吧?” “有什么?” “我聽說,男人跟女人這樣那樣,女人就會有孩子?!卑⑿U神神秘秘的,“你去平康坊,是不是跟很多男人這樣那樣?” 脫脫直起腰,開始怒搓阿蠻的狗頭:“說,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春宮圖!” 阿蠻褲腿挽著,不慣穿鞋,撒歡在院子里上竄下跳:“有啥好看的,光著屁股,不害臊不害臊!” 她笑得跟只小母雞似的。 兩人相差一歲,掐起來常引得隔壁康十四娘家的黑狗掙繩狂吠,脫脫追著阿蠻打練手,突然停下,她陡然明白了一件事: 謝珣有病。 他不行。 如是想著,腦子里立刻連綿出現(xiàn)栩栩如生的畫面: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年輕的御史大夫畏懼名門淑女發(fā)現(xiàn)自己隱疾,每每定下親,便神不知鬼不覺痛下殺手,時間一長,御史大夫克妻的名頭響亮,有頭有臉的人家雖看重他位高權重,但決計不敢把女兒嫁給他…… 沒跑了,肯定是這樣,如此一來,既解釋了御史大夫為何遲遲不娶妻,也解釋了他為何對自己毫無反應。再結合假母平日教導,越想越篤定。 脫脫得意地總結了下,一陣唏噓:造化弄人,白瞎了,這跟宮里的宦官又有什么分別呢?不過話說回來,在本朝做宦官才是風光得很吶,謝珣他為何不干脆去做宦官?可以手握神策軍呢……她甚至替謝珣謀劃了條仕途更佳道路。 兩人鬧完,阿蠻去布置飯菜,脫脫在院子里燒了開水洗頭發(fā)。 “你真的沒受傷吧?”李橫波是柳葉眉,細細一蹙,多情美人模樣,她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脫脫烏沉沉的長發(fā)包在干手巾里吸水,三步并作兩步,扶了她一把:“沒有,就是挨了泡鳥屎,我早說過了,我福大命大?!?/br> “是我拖累你們?!崩顧M波黯然。 脫脫嘻嘻笑:“又來了又來了,橫波姊姊,你也太小看我了,”她哼道,“憑我的聰明才干,你等著,不光你的病能醫(yī)好,我將來呀還要在挨著皇城的崇仁坊買屋子,我聽說,崇仁坊一到晚上,熱鬧的連東西兩市都比不上!” 不管如何,牛皮先吹出去,也先給李橫波畫個大餅寬心。 “你要謹慎,我總怕你出事?!崩顧M波很憂愁,“多花時間再練練字吧,我可以教你,你總要仰仗康十四娘不是長久之計,自己能寫一手好字,潤色文章才是立身之道?!?/br> 脫脫吐舌頭:“我又不是不會,只是難看了些?!?/br> “你這么聰明,學什么都一上手就會,但字不一樣,需要下苦功練習才行?!?/br> 脫脫打個呵欠,讓狂野的春風把頭發(fā)吹干,靴子一穿,撣撣黃袍上的灰塵:“署中還需視事,我去一趟?!?/br> 不等這兩人細問,脫脫騎驢走人,已是散衙時分,本朝典律,凡內(nèi)外官,日出視事,午而退,有事則直官省之。典客署有人留值,李丞還在,親自領她到御史臺。 路不遠,近在眼前,看李丞遞出勘合,脫脫深呼吸幾下暗道既然長安城里多事,這個點,御史大夫應當在宮里和相公們在政事堂主動加值吧? 政事堂身為本朝天字第一號署衙,當初,主持建造長安城的宇文大匠自然將其設計得極盡堂皇。大匠世代武將,其人不靠弓馬立名,單以磚刀墨線成千秋--政事堂承載了帝國百司最富麗大氣之形。 青黑瓦,朱白立面,正脊與垂脊交接處的鴟尾欲飛九天,這五開五進的正堂里坐著的便是位極人臣的相公們。 綠意萌動,嫩紅繞目,窗下有一水池,里頭金魚都比別處的傲氣。日影移動,透過窗格投在政事堂自有氤氳氛圍。 “小謝,回紇使者一事,你什么意思?陛下不想鬧大,圣意是盡可能化小不要激怒回紇的可汗?!敝袝钗谋в袷菢藴实闹心昝滥凶樱氄R,面容清雅,身材修長一點不走樣,紫袍玉帶儀表堂堂。 謝珣面對自己的座師,依舊死人臉:“我要辦了他?!?/br> 左右仆射人都在尚書省,不是被戶部絆腿,就是跟吏部糾纏,正堂里,只師生兩人枯燥且乏味地對話。 中書令微笑點頭:“很好,我也是這個意思,按流程來,讓他無話可說?!?/br> 案上卷軸如山,文抱玉人在卷軸后,雖然含笑,但直視謝珣的目光炯然如刀:“李懷仁拿下的相當利索,陛下很滿意,回紇使者不過是小小插曲,此事一了,難纏的在后頭,小謝有信心嗎?” 謝珣盤膝而坐,正對老師:“不是我有沒有信心的問題,老師兼著戶部,打起仗來燒錢燒糧,這是其一。其二,圣人寵愛魚輔國,不改掉圣人喜用閹人監(jiān)軍的臭毛病,老師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打不贏河北。更何況,朝廷當下還沒有金山銀山?!?/br> 文抱玉沒有否認:“確實,但只要陛下意志堅定,有和藩鎮(zhèn)開戰(zhàn)的決心,君臣相攜,我相信會有重現(xiàn)榮光的一刻?!?/br> 這些話,異常鏗鏘。 白襪踩過地板,紫袍一拂,謝珣正容作揖起了身:“老師,我先去處理回紇人的事宜。” “你的金魚袋,到底哪里去了?”文抱玉想起這茬,笑得蘊藉,“鬧到要借的地步,這可不是謝臺主的風格。” 第一次丟東西,丟的還是金魚袋,謝珣漆黑雙瞳微動,莞爾哼道:“學生有可能是遇到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蠢貨?!?/br> 作者有話要說: 相公:宰相,唐是群相制度,中書令、左仆射、右仆射這三省長官都可為相。除了三省長官外,帶“同平章事”頭銜的也為相,男主屬于后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