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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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輦重新移動起來,脫脫識相地往后膝行,躲到旁邊,有一角衣袂自她眼前滑過,順帶著的,那道從容又莫名纏綿的聲音也跟著下來: “你的小驢要跑了,還不快去追?” 脫脫抬臉,云鶴追唇角帶笑,笑得好像以為自己是普度眾生的菩薩,轉(zhuǎn)而瀟灑驅(qū)馬離去了。 面首? 脫脫沒有領情的意思,余光一瞟,哼了聲。安樂公主住崇業(yè)坊,坊內(nèi)有玄都觀,本朝道觀寺廟多依靠著繁華的朱雀大街而建,公主的玄都觀,正隔著朱雀大街,和香火旺盛的興善寺相對。每到春來,桃花滿觀,燦若云霞。 觀里桃花多,男人也多,公主是圣人最寵愛的女兒,故而門庭若市,前來跑官的男人數(shù)不勝數(shù),公主鐘意好顏色,樣貌出挑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是她的座上???。 脫脫直了直腰,看著隊伍,心道,你是公主養(yǎng)的俊臉面首嘛,得意什么?她扁扁嘴,惟妙惟肖地學了遍云鶴追,深情道: “我不寫詩的,殿下,我只想和您談論愛情。” 啊,驢!脫脫猛地回神,跑了過去。 驢子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在道旁槐樹下蹭癢癢,脫脫扯過它,對著腦袋就是一頓狠敲: “你今天抽什么風!” 敲完了,又想以后還得靠它賣力氣載自己,脫脫打開布袋,抓了把秣草湊它嘴邊,腦子里想的卻是那位年輕面首的漂亮坐騎了: “什么時候,我能買匹漂亮的小紅馬呀,我也騎著去打馬球……”眼珠子轉(zhuǎn)啊轉(zhuǎn)的,思緒飄得更遠了: 公主哪里有傳言中的好看,不及我呢,不過衣裳比我華美,排場比我大,我若是公主,住在玄都觀里,只怕全天下的男子都為我傾倒哩! 到時,就可以把御史大夫踩在腳下,哼,給本人舔腳! 脫脫收回活泛的思緒,眼下,最重要的是應該聽李丞的建議: “哎呀,他都知道你是姑娘家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你計較呢?真是言辭上得罪了他,找個機會賠不是,這事就翻篇啦!” 烏衣巷出身的世家子弟,什么能入眼? 金銀珠寶?太俗。 星星月亮?太扯。 詩歌文章?太難。 脫脫坐在驢子上,拍拍它:“走啦,我們?nèi)デ?!?/br> 曲江在城南,本是天然池沼,因水曲折,得名曲江。 正值春深,峽谷中傳來陣陣鷓鴣啼鳴,兩岸則濃翠流綠,煙水明媚,百花搖曳,紛紛揚揚,撲落在仕女們鮮亮的衣裙之上。 岸邊臨水而設華帷麗幄,遠遠望去,一片錦繡。脫脫凝神看著出游的富貴人家?guī)б桓蓸饭ぷ闪伺?,那里頭,樂器琳瑯滿目,光她認識的就有篳篥、箜篌、琵琶……還有羯鼓。 帶著帷帽的女郎從七彩裙布搭起的帳子中走出,一手拿了魚食,逗弄曲江水里的游魚,她們衣衫美麗,像開了屏的孔雀,光華四射。 脫脫戀戀的目光在對方身上盤旋片刻,不舍打斷,再看自己,黃袍皺巴巴又因為剛才那么一跪沾不少塵埃,她撣撣衣角,不大高興地騎驢繞開了。 曲江池東為芙蓉園,是皇家離宮,遍植荷花,非尋常百姓能出入。這一帶風景秀麗,勛貴高官們在曲江頭多置別墅,脫脫野跑幾回,發(fā)現(xiàn)櫻桃成熟的時令,有處山亭竟似無人相管,任由果子掉落。 當真是浪費得很。 館閣不大,講究的是精而合宜。園基偏高,收春無盡,里頭翠竹通幽好鳥相聞,不為外人所窺。但墻外偏偏隔出個櫻桃園,一顆顆的,紅瑪瑙一般,飽滿多汁。 脫脫翻身下來,把驢子栓到附近槐樹下,四顧無人,正了正頭頂?shù)臑跹蚱喢撁?,踩著她那雙半舊皂靴,幾步快跑,敏捷攀爬上矮墻,跳了進去。 穩(wěn)穩(wěn)落地,她直起身,兩只眼警惕地梭巡半晌,確定沒什么動靜,才從腰間革帶上取下剪刀,滿臉高興地剪下了第一刀,咔嚓一聲,格外清脆,紅艷艷,晶瑩瑩的櫻桃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隨身的布袋里。 櫻桃尚未大量入市,不知何故,這片櫻桃園許是因為地勢絕佳,陽光水源充足,早得春風,已是熟透,再不采摘不是被風雨吹落就是被jian詐的小鳥啄光。 果然,翠葉藏鳥,脫脫一邊輕聲“咻咻”趕鳥,一邊利索剪果,兩只烏黑明亮的眼透過茂密枝葉不忘四處亂掃,警覺如豹。 “阿胡拉在上,我可不是偷盜,阿胡拉造萬物就是給人享用的。這櫻桃既熟,可做饆饠,可釀美酒,卻無人采摘,不合您造萬物的本意,所以小女只好替這主人珍愛妙物了?!?/br> 她嘴里振振有詞,一氣說完,心安理得不少。阿胡拉是祆教的主神,寇亂前,長安城胡風大熾,坊里準許信奉祆教的粟特人立祠,每到節(jié)日,祆祠有盛大祭祀儀式。再后來,祠堂被毀,但每到閉坊后,粟特人依舊會在特定的日子里偷偷舉行祭祀。 脫脫見過,祭司們嘴里嘰里呱啦說著粟特語,跟神靈聊得火熱,火堆熊熊,照在他們毛發(fā)旺盛的臉上,血紅血紅的。她不大感興趣,只關(guān)心儀式結(jié)束后那些粟特人擺出的胡餅羊rou,混跡期間,可以吃個痛快。 反正阿胡拉不是她的神,脫脫毫無負擔,又是一陣咔嚓,布袋漸滿。她腳一踮,仰頭含住顆大的,貝齒輕咬,鮮紅果rou瞬間在腔子里引爆味蕾。 “忒!”她調(diào)皮地把櫻桃核吐老遠,打在綠葉上,驚走了鳥。 隱約忽聞私語,脫脫一滯,連忙系好布袋,轉(zhuǎn)身就跑,猿猱般越過矮墻,一回首,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 不妙,脫脫立刻翻墻下來,查看布袋,完好無損,她忍不住勾唇笑笑。沒走幾步,一抬首,登時愣?。?/br> 迎面走來的人怎么如此面熟? 謝珣換了常服,袍上無襕,腰間只圍一條玉帶,人顯得清貴又閑適。他眼睛里同樣有微微的詫異,看到脫脫后,負手站定了: “春萬里?” 一想到他喜歡自己,脫脫笑得甜極,滿是柔情蜜意,卻不說話,只稍垂眼簾,完全是乍見情郎的嬌羞嫵媚。 她是平康坊里男人們熱烈眼神追逐的小尤物,脫脫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 謝珣見她腰間別著鼓鼓的布袋,黃袍蒙塵,腦袋上那頂渾脫帽還掛著枚綠葉,略作打量一二,目光越過去,哼笑了聲。 卻又見她忸怩含羞地連話都不答應了,心里蹊蹺,輕喝道: “聾了嗎?抬起臉回話?!?/br> 怎么這般粗魯,脫脫不滿,揚起了臉:“我不是聾子。”后頭那句“謝臺主倒是瞎子”在腦子里過遍癮,到底沒敢說出來。 “你來這里做什么?還有,金魚袋呢?”謝珣踱步走過來,脫脫一驚,下意識捂住布袋,聲音卻軟,“我在等臺主?!?/br> “等我?”謝珣微微一皺眉,似笑非笑的,“你知道我會來這里?” 脫脫見他神色柔和,心下更篤定,開始越發(fā)憑直覺胡言亂語:“我本不知道,我來前,喝了呼瑪,神明告訴我,在這里會遇到我的有緣人?!?/br> “是嗎?拜火教的神水,這么靈驗?哪兒弄的,順便給我弄一些來?算你將功抵過好了?!敝x珣懷疑她腦子被驢踩了,青天白日,什么樣的鬼話都敢扯。 他又把她看得心里發(fā)毛:“這么說,我是你的有緣人?” 這是在暗示我嗎?脫脫腦子轉(zhuǎn)得飛快,顧盼間含情脈脈,一雙眼,像會說話似的,她點了點頭。 “如果是臺主想要呼瑪水,雖然不易得,但我赴湯蹈火也會設法弄到的,”她一本正經(jīng)繼續(xù)鬼扯,靈光一閃,想起隔著簾子隱約窺到南曲里那些姊姊和客人唇舌逗弄櫻桃的場面,便慢吞吞掏出帕子,拈出顆櫻桃,蘭花指微翹輕輕擦拭了兩下,獻給他,西子捧心狀: “郎君吃櫻桃呀!” 郎君?謝珣冷笑了聲,看也不看:“櫻桃哪兒來的?” 送你吃,吃就是了,哪來那么多問題?果然是標準御史臺作風,萬事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脫脫心里啐他,眼波溫柔: “金魚袋在妾家里,等明日視事,妾就親自送到御史臺,妾日后一定爭取少犯錯,謝郎君高抬貴手。” 她恨不得把櫻桃拍謝珣臉上。 謝珣攥住她不老實的纖嫩手腕:“回話,櫻桃哪里來的?” 此間離東西市太遠,說是買的,謊太明顯,脫脫扭了扭身子:“你放開我嘛,我不瞞臺主,”她手一指,“這是妾一個遠方親戚的宅子,看妾貧苦,讓妾來摘櫻桃也算接濟了?!?/br> “春萬里,”謝珣順著她手指看去,臉轉(zhuǎn)回來,眉眼間的笑意半是譏諷半閃犀火,“這是我的宅子,我怎么不知道有你這么一個遠方親戚呢?” 第9章 、舞春風(9) 脫脫臉一僵,訕訕擠出個尷尬的笑,很快鎮(zhèn)定道: “不可能,我聽說御史臺的人都十分清廉,臺主貴為長官,更是如清風明月,乃本朝百官楷模,絕對不可能是到處置辦田產(chǎn)的人!” 謝珣推開嘴邊櫻桃:“馬屁收一收,我從小到大早聽得膩歪。宅子是我的,謝家世代簪纓,買一處宅子的錢還是能出起的。你少跟我左顧而言他,金魚袋盡快還回來。另外,在典客署好好做你的譯語人,也算是報效朝廷了?!?/br> 最煩聽大道理,脫脫不以為然,眼瞅腳尖:“口是心非。” 謝珣懶得聽她瞎嘀咕:“櫻桃?!?/br> “什么?”脫脫裝傻。 謝珣指了指腰間,頭微偏:“那不是你的,還回來。” 真是越有錢,越小氣! 脫脫悶悶的,可憐兮兮望著他:“我只是看櫻桃都成熟了,沒人摘,多可惜呀,臺主說是不是?” “你被人摘過了嗎?”謝珣看她臉皮這么厚,嗤笑了句,尾調(diào)隱約戲謔。 脫脫一時未懂,臉上倒有那么幾分清嫩稚氣,心道誰摘我? “偷幾回了?賣了多少錢?都要還?!敝x珣斂色,“春萬里,你小小年紀在官署里做事,品行卻不大好,一身市井氣,缺管教,你若是死不悔改也只能送長安縣縣衙了?!?/br> “你不是喜歡我嗎?”脫脫疑惑問,“老兇什么?” 眼前男子眉眼如畫,鬢角漆黑,連皺眉都十分好看:“你有病吧?” 脫脫十分認真:“我沒病,臺主就是喜歡我?!?/br> 謝珣瞬間明白了她剛才那股矯情勁兒哪來的,不耐煩道:“麻利點兒,櫻桃給我?!?/br> “我不信!”脫脫捂緊布袋。 “不信什么?” “臺主肯定喜歡我,否則,怎么會放過我?我可是偷了你金魚袋,誰不知道你從不跟人講情面的,你還為我奏羯鼓,和我的舞,”脫脫突然上前,迫近御史大夫,臉要貼上他胸口了,“變快了嗎?你心跳變快了嗎?” 謝珣不為所動。 他伸出一指,按在她薄薄肩頭,往后推:“離我遠點,不知道自己一身臭汗?” 脫脫一下雙耳guntang,強詞奪理道:“才沒有,我香著呢!”她下意識想聞聞自己,忍住沒動,撲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反正你就是喜歡我?!?/br> “我警告你,別訛人,你這張嘴敢給我到處胡說,饒不了你。我放你一馬是為典客署譯語諸事,念你真有幾分本事。”謝珣冷淡掃她,“拿著櫻桃走人,下不為例,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聽懂沒?” 御史大夫原來這么虛偽,脫脫暗道,還說不喜歡我?怎么不要櫻桃啦? “我明天一定還臺主的金魚袋!”脫脫小翹鼻子迎著光,那么一點兒,小動物似的,她把櫻桃往謝珣嘴里一塞,帕子掖到他手里,才扭頭跑開。 謝珣吐了櫻桃,轉(zhuǎn)過身,看那抹黃色身影輕盈爬上了驢子,不忘回頭瞧他,遙遙一目,他看到她一口雪白細密的貝齒,笑得見牙不見眼。 謝珣給她個“還不快滾”的表情,脫脫騎驢跑了。 帕子在掌心掂了掂,粗粗一掃,確實是女孩兒家用的東西,不過手法粗暴,蘭花繡得猙獰。 長安的春風并不溫柔,吹得人干燥。謝珣把帕子隨意塞進袖管,進了山莊。 安樂公主的球場在崇仁坊的東南隅,占地遼闊,上佐油灌的細沙石塊,遠觀甚是平整。此法順著西域絲綢之路傳來,以止灰塵。 她坐在帷幕下,凝神聚目,看年輕的男人們穿著深淺有別的窄袖長袍,分成了兩隊,手持球杖,驅(qū)馬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