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記得，兒時居住的破舊公寓在二樓，臥室窗外有一排裹滿灰塵的黑色電線，春日里的早晚，會有燕子結(jié)伴而來，一只挨一只地停歇其上。

    mama穿得最多的衣服是一件棉質(zhì)的白連衣裙，鼻子一蹭能聞到洗衣粉的味道。她時常站在窗邊看燕子，看到鳥兒展翅騰起，眼里便有星星一樣的光閃爍。

    陸秋深并看不懂，但他也很喜歡燕子，心想可能mama也是喜歡。他要mama抱他起來看，他體重比同齡人輕很多，mama卻抱不動，長期的虐待讓她連抱起自己孩子的力氣都沒有。

    她找來一張掉漆的木凳子，踩上凳子，陸秋深能看見窗外所有景色，燕子嘰嘰喳喳，對面的街道邊有小孩在吹泡泡，一個面色兇狠的男人從巷子口冒出來，頭發(fā)剃得很短。

    見到那個人，他驚慌失措地收回腦袋，mama也是同一幅反應(yīng)。他跳下凳子，嫻熟地把凳子藏好，這時外面大門的鎖響了，mama出去迎接，沒過多久，傳來拳打腳踢的悶響。

    很長一段時間，陸秋深認為挨打是很正常的事，打完mama就到他。因為習(xí)慣了，他既不會哭也不會喊，那個人渣笑他是傻子。

    他也不知道傻子是什么意思，他沒機會上學(xué)，認字是mama教的。他演的第一個角色就是傻子，導(dǎo)演無意中在圍觀人群里看到他，讓他上去試了試，直夸他是天才。

    7 歲那年夏季，老城區(qū)連綿陰雨，街上來了幾個陌生的 beta，穿著黑色便裝。人渣好幾天不敢出門，也沒有同伙和客戶過來家里。

    mama偷偷猜測，那些人應(yīng)該是警察，而且職級不低，有一次她去買酒，看到片區(qū)的警察局長對其中一個點頭哈腰。

    片區(qū)的警察早就和匪徒穿一條褲子了，便衣的到來無疑會成為新的轉(zhuǎn)機?？上侵笕嗽筒蛔屗鲩T了，仿佛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般。

    陰雨不休，家里的一切都是潮的，大米也生了蟲。人渣吃飯的時候在米飯里看到了米蟲的尸體，開始大罵mama，說她故意想毒害他。

    他們家的餐桌，一共有四把椅子，但吃飯的時候，陸秋深只能捧著碗蹲在角落，活像一條狗。

    那天mama受虐格外嚴重，他親眼看見人渣把mama按在飯桌上，一邊辱罵一邊侵犯她，最后咬破mama后頸的時候，他看到人渣臉上扭曲又滿足的表情，下意識干嘔起來。

    大概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本能地害怕 alpha 了，后來因為 alpha 的信息素引發(fā)的嘔吐反應(yīng)，說不定也和這段經(jīng)歷有關(guān)系。

    那之后他和mama一起被關(guān)進小隔間，好幾天吃不上飯。有天，人渣的同伙來了。

    小隔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能聽到外面的談話聲，幾個人一起喝酒，抱怨便衣的到來影響了他們 “進貨”。

    幾個都是毒販，自己也有毒癮，每日開銷巨大，沒有進賬讓他們怨聲載道。那時mama因為傷勢已經(jīng)連續(xù)幾日高燒，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聽到一個同伙說，要不把你兒子送給客戶吧。

    有人附和，說這主意不錯，雖然沒分化的小崽子不值錢，但架不住長得可愛，還是有人喜歡的。

    陸秋深當(dāng)時臉都嚇白了，從小耳濡目染，他知道這些人口中的 “客戶” 是什么人。漆黑悶熱的隔間里，他爬到昏迷的mama身邊，抱住她的手臂瑟瑟發(fā)抖。

    第二天，大約中午的時候，隔間的門開了，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油肚很大，臉上也很油。人渣把他拖出去，拿了根冰冷發(fā)臭的濕毛巾擦干凈臉。

    “怎么樣？沒騙您吧。這孩子長相隨他媽，長開了更好看，而且打小就乖得緊，對他做什么都不哭不鬧的?！?/br>
    中年男人在他臉上捏了幾把，滿意地點頭，拿出一沓現(xiàn)金開始點。

    陸秋深意識到，這個人就是來買他的客戶。他回頭看向重新鎖好的小隔間，對人渣說了出生以來字數(shù)最多的一句話，mama好像生病了。

    人渣瞪他，“從現(xiàn)在起，她已經(jīng)不是你mama了，我也不是你爸了?！?nbsp;他指著肥碩的客戶，“這個才是你爸，叫一聲聽聽。”

    陸秋深下意識地感到害怕，閉嘴不敢說話。mama教過他，在這個家里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少說話，一旦引起注意，免不了要挨打。

    客戶摸了摸他的臉，眼神貪婪又下流，“沒關(guān)系，到了家里再慢慢教他?！?/br>
    他就那樣被抱上了客戶的黑色轎車。車子還沒開出老街道，那個被色 / 欲侵蝕了心的老男人迫不及待地摸他身子。

    陸秋深不久前才目睹過mama被侵犯，對這種事情的理解天生早熟。他想起mama低眉順眼的模樣，下一子全懂了，他第一次露出溫柔動人的微笑，就是在這里。

    大概那些人對小孩子沒有什么防備，他把手臂上的陳傷露出來給那個男人看，男人瞬間嫌棄他，也沒興致了，讓司機停車去買紗布。車鎖打開的瞬間，他指著一個普通路人喊警察叔叔，趁大家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拉開車門滾了下去。

    挨了七年的打，終究是沒能真的把他打成傻子，他的頭腦無比清晰，那個人渣絕對不會花錢給mama買藥，他要去片區(qū)的警察局找職級更高的便衣，一起回去救mama。

    那時出現(xiàn)的那個聰明的陸秋深，就是第二人格。他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他就是陸秋深本人。

    故事講到這里，孟舟野渾身冰冷，“難怪他不愿意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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