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大雪的惡劣天氣，沒有馬卡龍很難出行。

    米貝明心痛自己的小車，坐在的士里問苗兒晚上幾點下班，好一起去買輛新車。

    苗柏月攤手：“指望不上我。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誕節(jié)，老妖婆說了，要是不想加班的話，就提前把工作完成好?！?/br>
    米貝明終于發(fā)出疑問：“是你們?nèi)技影?，還是你效率低下，就你一個人加班？”

    “放屁，我心靈手巧著呢好吧！是我們整個科室六個人都加班。天天沖業(yè)績么，怕被隔壁科室的給比下去，我們就沒季度獎拿了?！?/br>
    苗柏月撇嘴：“我是無所謂，但是科長勁頭足啊，她一個人估計能拿不少吧?！?/br>
    米貝明無語，鼻子埋在圍巾里隔絕車廂中若有似無的煙味。劣質(zhì)煙，完全沒有梁緒抽的煙味道迷人。

    的士到CBD中心，苗柏月下車前把家里鑰匙塞給大米，叮囑他別出幺蛾子，別梁緒不在就自虐、就找事兒，苦rou計不是這么使的。

    米貝明抬腳把他踹下車。

    兩家公司其實隔得不遠，的士開過三條街，把米貝明放在了公交站臺前。

    他躲到廣告燈箱后面避風，低頭查看手機里的全部余額。還剩十來萬，卡里又從來不留錢，所以這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還行，不算落魄，至少沒負債累累呢。

    米貝明頂著風雪往園區(qū)里走，刷臉進大廈，乘電梯時就發(fā)覺出不對。太安靜了，電梯里的每一雙眼睛都在窺探著自己，來自背后的、身旁的、從鏡子里反射著的。

    米貝明隨便迎上一縷視線，直接問：“看什么?！?/br>
    一瞬間眼睛全都移開。

    電梯?？磕硨?，下去幾個人，留下幾個人。

    等門再度合上后，有一道女聲問：“是真的嗎？公司倒閉，米總已經(jīng)攜款潛逃？我...我今天還看到，有警察來?！?/br>
    米貝明轉(zhuǎn)過身：“是誰說米總攜款潛逃?！?/br>
    女同事擰著眉，有些怕：“好多人都說，好多人，我不知道誰先說的?！?/br>
    “怎么辦?。课覀兩蟼€月的工資還沒發(fā)！”

    “我真的不敢信，老板不是借了很多錢嗎，為什么還是撐不?。俊?/br>
    “人事都已經(jīng)找不到了，我想離職都沒處辦?！?/br>
    電梯里七嘴八舌，質(zhì)問和埋怨全都鉆進米貝明的耳朵里。

    他好像沒什么感覺。雖然自己隨心所欲的優(yōu)渥生活全都是拜這座大廈、這家企業(yè)所賜，但是要說感情，寥寥無幾。

    米貝明邁出電梯，朝著自己的工位走去。

    和上一次來上班的景象已經(jīng)完全不同。那時人人有事做，偌大的辦公室里干凈整潔。而現(xiàn)在，人心惶惶，紙屑滿地，破爛廢墟一樣的環(huán)境里找不出一個還在工作的人。

    有人看到米貝明了，投來的目光驚訝又復雜。

    空氣寒冷，不知道為什么沒開空調(diào)，好像窗外的風雪直接吹卷進屋子里。

    米貝明沉默地走到他的主管身后，聽見這個男人義憤填膺地叫罵：“肯定沒辦法了！肯定已經(jīng)在國外逍遙了！無商不jian，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跑多遠！有種一輩子別回來！”

    手提袋放到桌上靠穩(wěn)，米貝明捏了捏拳頭，伸手扳過男人的肩膀砸下狠狠一拳。

    “這么信誓旦旦，你是我爸腳底下踩的鞋底子么，跑多遠你都知道？”

    男人沒吭聲，再看原來是被揍暈了。

    沒勁，垃圾。

    米貝明“嘁”地一瞥，轉(zhuǎn)身拉開自己工位的抽屜，找到森仙鹿的包裝盒裝進手提袋里——之前林真遺失的手鏈，就是裝在這個盒子里郵寄過來的。

    米貝明離開辦公室，想著沒必要再去頂樓了，應該給林真打個電話，問問家里還好嗎。

    電話接通時，米貝明站在大廈樓底。

    他仰望著這座矗立的鋼鐵之軀，覺得小說里寫的都是童話。那些天才少年只邪魅一笑就能化解一場經(jīng)濟危機、或是霸道總裁只香煙一吸就能輕松力挽狂瀾、甚至天降富豪大手一揮，談笑間皆為不足掛齒的扭轉(zhuǎn)乾坤，全部都是童話。

    “也或者我就是沒用的廢物。”

    米貝明冷漠地自嘲，被林真追問才回過神，他聽見他mama疲憊的嘆息，說：“怎么是廢物呢，反倒是當爸媽的...我一想起來...我竟把我的寶貝兒子當交換...”

    “我沒放在心上?！泵棕惷髀牪坏昧终婵蓿麊?，“你在家么？我爸呢？”

    “你爸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在家呢，剛跟阿姨說了，讓她就不要再回來了?！?/br>
    “行。我回來陪陪你吧?！?/br>
    “沒事...沒事...別回來?！绷终娴纳ひ羲粏。銖娦α艘宦?，“你爸還氣呢，你回來又該罵你打你，這老東西下手沒個輕重。我也插不上空給你們倆做和事佬，也讓我清凈清凈吧?！?/br>
    米貝明躲在背風的墻角，眼眶紅了，風雪刺激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他把手機拿遠，吸了吸鼻子才重新跟林真講話：“我這兩天就在苗兒那住，你不用擔心我。我身上還有錢，凍不著餓不著?！?/br>
    林真低聲說了好幾句“好”，吞吞吐吐地又叫了幾聲“明明”，聽起來是還有話要說。

    米貝明沒有催，耐著心，舉著凍得僵硬通紅的手往園區(qū)外走，懷里抱緊了他的手提袋。

    “明明...”林真終于下定決心，“我就直接問了，你...是喜歡苗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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