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機(jī)帶我去了上次高考查分路過的露天餐廳，生意很不錯，八成的位子都有人。服務(wù)生把我們領(lǐng)到角落的位置，開了旁邊的暖爐，說：“魏先生，那我們開始上菜了?！?/br>
    我環(huán)顧四周，可能因為地理位置和環(huán)境擺設(shè)，餐廳吸引了很多衣著時尚的年輕人用餐，魏丞禹的穿著也勉強(qiáng)合格，只有我毫無準(zhǔn)備，穿了早上隨便套的灰色外套。又涌起剛上高中時穿著校服站在網(wǎng)紅奶茶店門口的不自在感。

    我在桌下踢他一腳，覺得他很討厭，但他被我踢了立刻問：“怎么了？”也是笑著問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今天打扮過還挺帥的。唉，怎么表情這么開心，知不知道自己忘記了什么啊。

    本以為只是和平時一樣隨便吃一頓，等正式上菜了，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中西菜式胡亂上，共同點是好像都挺貴。又是鵝肝牛排，又是大脂金槍魚、松露紅燒rou。經(jīng)理模樣的人把盤子放到桌上，還會介紹各種材料的產(chǎn)地。

    我小聲問點菜的：“你都點了什么??？”

    他大咧咧：“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嘗嘗，都嘗嘗。”

    菜上得慢慢悠悠，一道的分量都不多，一道接著一道。最后開始上點心了，我又不太死心，開始暗示起來：“有沒有甜點??？”甜的，圓圓的，能插蠟燭的。

    “有，手工酸奶布丁?！彼卮?。

    結(jié)賬時，這位金主掏出自己的卡豪邁一刷，經(jīng)理恭敬地送走我們。去后院停車場找車的路上，魏丞禹慢慢地走在我前面，一旁路燈把他狹長的影子打在地上。都已經(jīng)過九點了，五號都要結(jié)束了。

    吃人手短，不能做什么出格的，我惡向膽邊生，一掌拍在他后肩上。

    他回頭看我：“怎么了？”一邊笑著朝我伸出手。怎么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比薩摩耶和邊牧都開心。

    我揮走他的手：“今天是五號！”

    他沒回復(fù)我，徑直走到車前，掏出鑰匙按了按，隨即要打開后備箱，但半天沒成功打開，一副很羸弱的模樣：“過來幫幫我?！?/br>
    我推開他，摸索到下面的按鈕，輕輕一抬就順利打開了。

    后備箱蓋緩緩抬起，露出里面靜置許久的，驚心動魄的布置。斑斕的氣球簇?fù)碇积R升起，安靜地放逐到夜空里。中間放了個用干冰保護(hù)好，有透明罩子的蛋糕，旁邊還有一小束花。

    他拿起中間是一朵向日葵的小花束，遞給我：“生日快樂，從今天起就是成年人啦。”

    我接過去，如同接受表彰，大腦一片空白，看他把蛋糕拎出來，關(guān)上后備箱，再稀里糊涂坐回車?yán)?。魏丞禹摸著鼻子說：“本來沒想搞這么……準(zhǔn)備吃飯吃到最后就把蛋糕推上來的，結(jié)果下午去做蛋糕，之前沒學(xué)過，做出來實在太丑了……我都想重新買一個，但是做都做了吧……”

    我小聲道：“我還以為你忘了?！?/br>
    他說：“這樣是不是比較有驚喜感，王棟和童銘教我的?！?/br>
    我不予置評，低頭拆開膝蓋上蛋糕的包裝，他還在總結(jié)歸納，無不遺憾：“可惜今天上午有課，下午又要做蛋糕又要換衣服還要訂餐廳，準(zhǔn)備太匆忙，以后有經(jīng)驗了……”

    “你第一年就準(zhǔn)備這么多，以后怎么辦??？”我說。

    “我覺得改進(jìn)空間還挺多的。”他問，“你喜歡嗎？我按照王棟給的圖裝點的后備箱?！?/br>
    “……花里胡哨?！蔽裔j釀了幾秒，委婉地評價，轉(zhuǎn)而看蛋糕。之前沒細(xì)看，只覺得好像是一片白色，原來上面還有個東西。

    我指了指蛋糕上五體投地的不明生物：“這是什么？”

    “……翻糖捏的企鵝……”他說，“本來是站著的，大概因為車上有顛簸……”

    “怎么就一只企鵝啊，看著孤零零的?！?/br>
    “因為來不及了，這個就捏了我兩個小時！”他回答。

    一整只企鵝背面朝上，像匍匐在純白的雪地里。我又盯著看了幾秒：“蠟燭呢，我要快點許愿，不然都到六號了?！?/br>
    魏丞禹急急忙忙替我插上蠟燭，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機(jī)點上火。室外和車內(nèi)都是黑暗的，只有眼前的蠟燭像把整個世界的光吸收殆盡，反芻成一朵明亮的燭火，微微搖曳。

    “我要唱了啊！”他打破寧靜，“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好不容易唱完，他說：“許愿吧?！?/br>
    我閉上眼睛，想了半天，一瞬間很貪婪，冒出千百個愿望，歸納整理，先后排序，最后在心里說：希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健健康康，天天開心。

    正要許第二個，魏丞禹在旁邊說：“只能許一個啊，不然不靈驗的?！?/br>
    我一下子睜開眼睛：“怎么還有這種說法！”

    “?。空嬗羞@么多愿望啊?！彼行@訝，“那你還不如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實現(xiàn)?！?/br>
    我看燭火，不看他，深吸一口氣，把蠟燭吹滅了。燭芯冒出縷青煙，靜靜消散在空氣里，融化的蠟像淚滴附著在細(xì)細(xì)的桿子上。

    “不告訴你?！蔽艺f完，把蠟燭取走了，魏丞禹就把勺子遞給我，一邊亡羊補(bǔ)牢，“雖然這個蛋糕長得丑，但是是本人匠心制作……可能吃起來尚可接受……”

    我挖了一勺嘗了嘗，牛乳味很重，正準(zhǔn)備給制作人嘗一嘗，發(fā)現(xiàn)他身體逐漸往前傾，神色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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