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蓄積了繆斯最后的電量，從爆炸的艙體中逃脫出來，漂浮到了浩瀚的黑色宇宙中。

    心臟仿佛被撕裂成了零碎的幾片，飄飄蕩蕩的在胸腔中無所依托。希爾的拳頭已經(jīng)開始滲血了，他依舊不放棄的用全部的力氣捶著透明的艙門，用嘶啞的聲音喊著阿諾德的名字。

    無人回應。

    寂靜的太空之中，一艘小型的宇宙飛船迸射出無數(shù)的火光，就連爆炸都是寂靜無聲的。

    這對于經(jīng)歷漫長歲月的宇宙來說無關痛癢的小事故，卻是希爾用盡一生追求的夢想，里面有著他此生最愛的一個人。

    “倒計時結(jié)束，休眠準備?！?/br>
    令人沉睡的氣體開始在艙體中彌漫白色的煙霧，希爾嗚咽著憋氣，只為了看那艘飛船最后一眼。

    “謝利.阿諾德！我會恨你一輩子…”

    “阿諾德，我真的真的……好恨你”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不清，希爾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淚水還是煙霧。腦子里混沌不清，最終只留下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最后一瞥。

    這蒼老精致的宇宙一字不發(fā)，所有令人驚嘆的規(guī)律永遠不停息的運轉(zhuǎn)。瑰麗的星云、散發(fā)光芒的恒星、隨處飄蕩的隕石……一切讓希爾沉迷的所有，親手毀掉了他的另一個沉迷。

    沒有人在意這個生命……只有真正失去的那一個。

    第11章 day forever

    希爾從一陣令人窒息的悲傷中驚醒過來，枕頭已經(jīng)濕透了，睜眼是雪白的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身邊依舊是空無一人。

    一夜未關的電視上還在播放著當年繆斯發(fā)射時候的影像，阿諾德和自己站在即將要飛往太空的飛船前，笑得無比燦爛。

    希爾平復了一會兒從夢里延續(xù)出來的心情——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是不可能睡著了，他疲憊的從床上坐起來，赤著腳走去廚房，在冰箱橘黃色的微弱燈光下喝完了一整罐的啤酒。

    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喝啤酒，只是以前阿諾德喜歡而已。

    阿諾德喜歡各種各樣的酒精，可是希爾卻從來沒有看他醉過酒。

    怎么換到自己就不行了？希爾把空啤酒罐子捏扁，帶著微醺的醉意癱到了沙發(fā)上。

    逃生艙在太空中飄蕩了兩周左右，靠著最后的能量和一早就設定好的定位穩(wěn)穩(wěn)的墜落在了地球某處的沙漠里面。

    那里已經(jīng)有一大批的科研人員在等候著了，希爾醒來的時候就是在基地的醫(yī)院里面。

    因為曾經(jīng)做出的貢獻，組織上決定給希爾以物質(zhì)上的補償——每個月豐厚的獎金，城市中心一套豪華的房子，還有定期的心理醫(yī)生疏導……

    希爾靠著呼吸機從幾乎脫水缺氧的狀態(tài)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看著滿房間進進出出的醫(yī)生和護士，卻始終看不到自己最渴望看見的那一個。

    那一個人…他已經(jīng)永遠不可能出現(xiàn)了。

    希爾拒絕了所有的獎勵，只是在基地旁邊的邊陲小鎮(zhèn)上要了一套房子。那房子的主人原本是一個老太太，前不久的時候去世了，于是空出來這一套老舊的木屋。

    帶著自己的積蓄，希爾在出院的第一時間便搬了過去。

    房子很小，很多設施也很不方便，希爾住進來的那天夜晚躺在地板上一夜未眠。

    在醫(yī)院的時候他無數(shù)次想要親手拔掉氧氣供應，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生命是用阿諾德?lián)Q回來的，他就有些舍不得了。

    希爾借著外面的星光伸出了手，看著自己的手掌伸向虛空。

    他想，那天晚上阿諾德牽住自己的手的時候，應該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吧。

    手掌無力的砸到地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

    再也沒有一雙溫暖的手能牽住他走完剩下的路了，再也沒有一個人擁有那樣令人著迷的蔚藍色眼眸了，再也沒有一顆頻率相近的心臟guntang全身的血液，用那樣溫柔的句子輕喃“我很愛你”……

    他們本該去全世界旅游，本應該擁有一棟漂亮的房子，他們本來會有一個聰明的孩子，阿諾德會很愛很愛他。

    晴天的時候去外面草叢放風箏，雨天就躲進屋子里。當三個人一起裹著毯子看飛船發(fā)射的片段時候，告訴那個可愛的孩子——宇宙很美、很大，它曾經(jīng)見證過我們的愛情。

    ……我本以為會有奇跡。

    希爾在堅硬的地板上抱住了自己，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不應該在最后的時候說恨你。”

    “你知道的，我很愛很愛你…比任何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要更多?！?/br>
    “我很抱歉沒有在那一刻緊緊擁抱住你……”

    “……阿諾德，我真的真的，很想你?！?/br>
    希爾知道自己自從回來之后就過的渾渾噩噩的，他沒有一刻停止過思念阿諾德。那種思念不是像潮水般強烈的，而是注入血液，慢慢緩緩的，在某一個時刻爆發(fā)出來，刻在骨髓里面的想念。

    錐心的疼痛讓希爾難以呼吸，他抓住了沙發(fā)套，關節(jié)泛白。

    晨曦還有很久很久才到來，這段時間里面，他可以把懷念慢慢壓縮，填滿這一段空白。

    在第二天完全來臨之前，這里只屬于希爾和阿諾德。

    .

    門鈴突兀的響起，窗外已經(jīng)完全光明了。希爾慢了好幾秒鐘之后才反應過來有人在按門鈴。他撐起疲憊的身體，跌跌撞撞的往大門那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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