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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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最高機密 ⑶ 我不稀得做勞什子名士, 我道子,鹿神, 我王陵!要去求長生之道! 馬車中賀洗塵與庾渺對弈六博棋, 棋盤內(nèi)廝殺混戰(zhàn), 棋盤外弈者皆神情悠然, 觀棋者見無人應(yīng)答,裝模作樣地哀嘆一聲:知音難覓??!知音難覓! 賀洗塵終于抽空抬起頭, 嘲笑道:拉倒吧你!回你的馬車去,在我這里閑得慌? 噫呀呀!鹿神在這, 我為何不能在這?王陵瞪大眼睛。 庾渺,字安石, 小字鹿神。三人意氣相投, 關(guān)系匪淺, 若無外人在, 不拘大小,都直呼對方小字。 沉浸在棋局中的庾渺聞言才愣愣地抬起頭, 問道:關(guān)吾何事?靈符, 你何時過來的?她年齡最長,性格卻最木, 白瞎了先祖「善辯」的名頭。 賀洗塵登時肆無忌憚地大笑出聲:無事無事!鹿神,咱們繼續(xù)下棋! 庾渺見王陵被噎得臉色通紅的模樣, 左支右絀, 不由得欲言又止:道子 三家車隊此時正在河邊休整, 水鳥掠過水面, 驚起陣陣波紋。楊柳隨風(fēng)搖擺,偶爾拂過大開的車窗,宛若一扇婉約的江南風(fēng)景,樹影婆娑。車中人的寬袍大袖拖延在地,被陽光灑成亮麗的圖騰。 行,不開她的玩笑,哈哈賀洗塵一只手撐著腦袋,轉(zhuǎn)向王陵那邊,好靈符,依你跳脫的本性,怎么看都與道家清靜無為搭不上邊。 靈符天資聰穎,聞一知十,若真要研究道家經(jīng)典,尋求長生方,或能與小仙翁抱樸子比肩。庾渺一板一眼認真說道,目光誠摯無比。 王陵手里握著黑白兩枚梟棋把玩,恬不知恥地點頭附和:就是就是!知我者庾安石也!梁隱樓是甚么人? 賀洗塵應(yīng)聲自貶:在下區(qū)區(qū)一介凡夫俗子而已,不足掛齒。 聽他這樣說,王陵卻不樂意,厲色道:我是謀長生大道的不凡之人,和我同車的怎么會是凡夫俗子? 其臉皮之厚,舉世難得! 另外兩人異口同聲爽朗大笑:托你的福,沾你的光,實難消受呀。 靈符心思堅定純正,吾不能及。庾渺笑完,神色卻郁郁起來,君子務(wù)本 ,本立而道生。然朝野上下,風(fēng)氣浮躁。權(quán)臣當(dāng)政,幼帝無勢。所謂高人名士,瘋癲古怪,故弄玄虛,故作高深。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一聲,搖頭自嘲道:吾上不能治國,下不能安民,碌碌無為不過庸人自擾,不如歸去,做個種田山水郎。 庾家祖上輝煌過,然而時遷境移,如今也只是落魄清流。庾渺為生活所迫,當(dāng)過兩年縣令,清廉嚴明。可惜頂頭上司是個妒才的傻叉,她不堪其擾,便辭官歸家。于春色楊柳下與王賀相遇,也算是沉悶路途上唯一的慰藉。 王陵躊躇地瞟了眼「權(quán)臣」的接班人賀洗塵,見他面色無虞,才松了口氣。 你真是如此決意,適才路過古河村就不會強出頭,非要與當(dāng)?shù)刂鞑纠碚撏恋蒯娑惖牟缓侠碇?。賀洗塵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小塊飴糖,放到庾渺手中,你明明看不得百姓受苦受累,又何必負氣說些于心不安的話來。 鹿神,安石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哇,若是心里不痛快,便去做些痛快事!等把所有痛快事都做完,眉毛頭發(fā)都花白,了無遺憾,到時若想歸隱,哈哈,你的牛棚旁恐怕還要留塊地方出來,給我造間苦齋。 庾渺忍不住動容,眼睛一酸,撇過頭擦了擦泛紅的眼角:道子,吾虛長九歲,反倒被你說教。也是,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 。是吾魔怔了。 沒敢插話的王陵總算敢開口吱聲了:等等,怎么著?牛棚、苦齋,就少了我的驢舍? 嘖嘖,說的誰稀罕和你搶似的?賀洗塵又從哪里摸出一塊飴糖,小丫頭,到一旁吃糖去。 王陵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卻見庾渺豁朗笑道:哈哈,吾怕那個時候靈符早已飛升成仙,難道還要與吾等漱石枕流? 要的要的!沒個一萬還有個萬一呢,我要飛到一半掉下來,還要勞煩鹿神在下面給我墊個厚點、結(jié)實點的稻草堆。道子那人我就沒指望過,她不冷眼旁觀、幸災(zāi)樂禍我就謝天謝地了。 五年前梁煜未死,朝局在她一手把控下,倒也還算安穩(wěn)。那個時候王陵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風(fēng)流女郎,傲氣,天真,帶著世家子弟的驕矜和異想天開的浪漫主義。 她還記得春日的桃花粢醍,柳梢長亭。她橫沖直撞的,撞進賀洗塵和庾渺的車架內(nèi)。賀洗塵發(fā)間的簪子凝著碧水,庾渺腳下磨損的鞋履,一切仿佛昨日之景。 前幾年邊疆戰(zhàn)況吃緊,鹿神來信,說拖家?guī)Э诘匾軄斫o我當(dāng)參軍,結(jié)果適逢母喪,丁憂三年。算算時日,居喪期滿了才對。 鹿神?鹿神? 王陵猛地從斑駁的記憶中回過神來,望向身旁的賀洗塵,喃喃道:大司馬 賀洗塵掩在袖中的手指微收,依舊笑道:靈符,我剛在陛下那聽了一耳朵「大司馬如何如何」大司馬肩上的傷恢復(fù)得怎樣?大司馬在洛陽還習(xí)慣么?可不想你也來這一套,我算是怕了! 啊王陵拍了下混沌的腦袋,搖頭笑了笑,道子,你剛才說到鹿神?哈,那廝結(jié)廬而居,免了塵網(wǎng)紛擾,詩賦越發(fā)樸素疏淡,雖身處偏僻,在洛陽文人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賀洗塵心下稍安,問道:你呢?你在朝中如何?他頓了一下,梁道本不該和王陵走這一程路,免得害你左右為難。但靈符若有難過的境遇,可以來找道子。畢竟老驢想要飲酒消愁,苦齋絕對只能奉陪到底。 王陵心中泛起酸澀的波瀾,深呼一口氣,塌下肩膀悵然笑道:你把我都看透了,還來問我?道子,我一切安好,此次出仕乃不得已而為之。等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我就辭官,到時就算洛陽的天塌了,我也不回來! 兩人沿著出宮的長廊緩緩而行,白雪落地,靜謐無聲。宮門外的燃城撐著傘,和王家的仆從一起迎上來。 賀洗塵微微側(cè)過身,微笑拱手說道:中常侍大人,就此別過。他忽然眨了下眼睛,把王陵眨得忍俊不禁,也有樣學(xué)樣,拱手說道:梁君大司馬,就此別過。 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借雪花紛飛做掩護,低聲調(diào)侃:下次見面,我必著「寒鴉墨云衣」,還望道子溫上一壺好酒共飲。 兩天前在傅家宴會上,賀洗塵醉酒時甩了眾人一身墨痕,沒想到當(dāng)日情形流傳出去后,卻一舉成名。洛陽士子紛紛以衣裳帶墨為風(fēng)尚,美其名曰寒鴉墨云衣。 王陵不等賀洗塵反應(yīng),忙不迭轉(zhuǎn)身鉆進自家馬車,催著車夫揮鞭趕路。車輪碾過積雪,骨碌碌地跑向街尾,所到之處,軋出深深的輪印。 燃城,賀洗塵臉上哭笑不得的神情隨著遠去的馬車逐漸消融在雪色中,反而顯露出一絲憋悶,洛陽真討人厭。它把每個人壓得都快喘不過氣來,還沒苦寒的塞北好過。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燃城沒有應(yīng)聲,好一會兒才說道:家主,天氣冷,還是快些回家,三郎君一直在等你。 賀洗塵嘆了口氣,坦笑道:走吧,回家吃飯咯! *** 野狐巷里的燈都滅了,巷子里只有大司馬府前的兩只石燈籠亮著,暖色的光芒襯得冬末的冰雪更加冷清。 梁愔手里舉著一盞蠟燭,燭臺是層蓮瓣紋,盛著一層紅色的燭淚,仿佛蓮心紅子。 兄長,痛么? 賀洗塵沐浴后只穿了一件白衫,此時掀下右肩,露出結(jié)痂的傷口。那道傷口從肩膀劃至后背,猙獰恐怖,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陳年舊傷。 他扶著矮桌,搖頭安慰道:早就不痛了。燭光穿過他散在身側(cè)的長發(fā),稀稀漏漏地映在墻上。屋內(nèi)擺著一瓶松枝,晚間冷氣將它的青翠凍得森冷。 梁愔的動作依舊十分輕柔,上完藥后,又用紗布一圈圈地將傷口包扎好。 今天小皇帝傳召,噓寒問暖了好一陣,那些人不知道又會揣度出些什么來,明天可有我忙活的。賀洗塵臉上修飾棱角眉眼的粉黛都被洗凈,比白天偏向鋒利明艷的女氣,此時更顯得干凈溫潤一些。 兄長,你的年紀(jì)比陛下小,叫什么小皇帝。梁愔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若有所思說道,不過小皇帝竟然對你還有好臉色,看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賀洗塵握起梁愔的手伸到炭盆上方取暖,一邊說道:她既能重登帝位,手段肯定不弱。 兄長上陣廝殺的時候我沒能幫上忙,梁愔垂下眼皮,來到洛陽,兄長腹背受敵,我還是沒能幫上一點忙梁煜死的時候他十五歲,現(xiàn)在也才十九歲,半大不小,心里裝的事卻比尋常人多了幾百倍,也重上幾百倍。 賀洗塵看他低落沮喪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揉了揉他腦袋:你小胳膊小腿的,比不上哥哥我從小舞槍弄棒,恐怕我給你一張長弓,你也沒拉開的力氣。 但你卻幫了我很大的忙在外打仗,只要一想到你在家中等我,被人打下馬,我也得爬回去。現(xiàn)在也是,我整天和小狐貍老狐貍斡旋打交道,心里累得很,但想到回家就可以吃飯,就高興起來,又有力氣應(yīng)付她們的算計。 說實在的,賀洗塵心疼這個小孩。 少年孤獨,每天提心吊膽的,以前怕唯一的血親死在戰(zhàn)場上,現(xiàn)在也怕,怕他死在另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戰(zhàn)場。正常人像梁愔這樣繃緊神經(jīng),過上兩三年沒有安全感的日子,恐怕都得精神衰弱。但他極力克制著心里的恐懼,即便在外人看來,總有點不近人情、冷若冰霜。 兄長,等雪化了,天氣回暖,我給你做膾魚莼羹傅家華璋送了我一張琴,聽說是彭澤的斫琴名家南風(fēng)先生親手雕刻的,音色極好梁愔一邊給賀洗塵束發(fā),一邊絮絮叨叨地講述近日瑣事,芝麻綠豆大小,但只要賀洗塵聽,他能一直講下去。 阿愔,賀洗塵閉著眼睛,語氣溫和卻堅定,不要怕。 梁愔手一頓,聲音顫抖地應(yīng)道:嗯,我不怕。只要兄長在,他什么都不怕。 墻上的燭光晃動跳躍著,倏忽不見,只余一地明月的清輝。 第79章 最高機密 ⑷ 一晃暮春三月, 掛在屋檐上的冰凌滴答答往下融水,最后支撐不住, 咵啦一聲砸在地上, 碎成冰花, 和雪水流到排水渠中。洛陽城郊外滿是神采飛揚的年輕士子, 這個年紀(jì)最是知慕少艾,嘴上談玄論道, 心思早就飛到哪家未婚郎君身上。 你慢點兒!哎喲喲,你們年輕人玩樂, 拽我出來干嘛?我還有一大堆公文沒處理呢。打勝仗的第一個安穩(wěn)的開春,賀洗塵已經(jīng)在書山文海中泡了十幾天, 差點沒發(fā)霉。 每天都有公文, 處理不完的, 別把眼睛熬壞了。梁愔說一不二, 趁著天氣好,給他拾掇出個人樣, 連拖帶拽把人強拉出來曬曬太陽。 郊外柳色青青, 朝露浥濕輕塵,河岸兩側(cè)是蜿蜒的垂枝早櫻, 粉白的花瓣落在河面上,流到浣紗的郎君指間。 梁愔突然有些后悔帶賀洗塵出來了。不是別的原因, 只是他也沒料到會有如此多的郎君在此處踏青。 他自然覺得賀洗塵處處好懶散的時候, 捉弄人的時候, 也是好的。就是扮成女郎, 難不成天底下還有比兄長更鐵骨錚錚的英雄?想想,這些人不知道他家兄長是個假貨,要是動了什么非分之心,那還得了? 梁愔微不可見地抿起唇,心中暗暗決意,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兄長身旁才行。 噫,前邊好像是傅家表弟。賀洗塵卻忽然低聲說道,嘖,那小孩怎么孤身一人?老太爺如此放心,也不怕被人拐了。 其他人都是熱熱鬧鬧,三五成群,唯有傅華璋形單影只,端坐在櫻樹下,手里捧著熱茶慢慢啜飲。他的長相和傅華珣有些相似,柔和清朗,但黑白分明的雙瞳卻不似其姊溫和,反而凜然可畏。 平心而論,梁愔和傅華璋交情不深。一方面因為局勢不明,他不想貿(mào)貿(mào)然給賀洗塵增添麻煩;另一方面,兩個人都是孤傲的性格,見面了也是冷場,只不過礙于長輩的情面,才沒早早拂袖而去。要說交情,他和鋸嘴葫蘆的燃城可能還更好一些。 梁愔心中百般不愿意,然而瞥了眼賀洗塵蹙起的眉頭,還是嘆了口氣,平靜地說道:阿姊擔(dān)憂,便上去看看吧。 * 傅華璋是傅家當(dāng)家主人唯一的胞弟,在家族中排行十一,備受寵愛,年前提親的人差點把門檻踏破,但除夕夜后,卻無人再提此事那天北伐的軍隊傳來大勝的佳音,洛陽城中幾乎所有人家都認定,梁傅結(jié)親,勢在必行。 畢竟要在波譎云詭的洛陽站穩(wěn)腳跟,聯(lián)姻是最快速、最穩(wěn)妥的方法。 然而半個月后,賀洗塵竟公然揚言要娶謝郎。謝氏郎君是那么好娶的么?他們等了一個月,賀洗塵沒有絲毫行動;兩個月,野狐巷安靜得只能聽到夜貓子叫;三個月,好家伙,那廝已經(jīng)在府中養(yǎng)花種草,彈琴賞月,宅居起來。 可即使沒有聯(lián)姻,賀洗塵在朝堂上與世家博弈時,竟也極少落于下風(fēng)。 這是打哪來的妖星!簡直禍害! 眾人心中齜牙咧嘴地叫罵,路上遇見賀洗塵,卻不得不捏著鼻子恭恭敬敬地低頭行禮。這里頭真要說起來,險些被折服的年輕女官還不少。 太常寺內(nèi)的藏書閣內(nèi)藏書萬卷,時常有人在此處查閱典籍,當(dāng)然,湊在一塊兒時總會扯些有的沒的。 聽說陛下時常召見大司馬,你們說,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字風(fēng)骨嶙峋,人應(yīng)當(dāng)也高雅不俗。 天光從薄薄的窗戶紙穿進來,塵埃亂舞。崔十七頓下筆尖,左手輕輕碰了碰腰間的香囊,握起毛筆又專心謄寫文獻。 角落里忽然響起刻意壓低的聲音,卻仍掩不住狎玩的流氣:我偶然在梅園庭下見過大司馬,不消說真如梅魂艷鬼一般,坊間的伎子都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