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shí)候了還說這些！”謝弄漪心急如焚，恨不得當(dāng)下闖進(jìn)去，卻也明白女子的窘迫，“讓我送你回去吧……”

    不。

    這一天，一定要讓他過完。

    這場(chǎng)夢(mèng)必須做下去。

    小狐貍一咬牙，一狠心，干脆披著外衣走了出去。

    雖然身上濕冷，十分難受，但她還是笑靨如花，笑著說：“走吧。咱們繼續(xù)逛去。”

    “??？可是……”謝弄漪上下打量她。

    小狐貍反而擺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她在打賭，這里是夢(mèng)里，有些怪異的地方，只要圓得過去，做夢(mèng)的人便不會(huì)發(fā)覺。

    她繞過謝弄漪，自顧自走了出去。

    謝弄漪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跟著向外走。漸漸的，不知不覺，他的確沒在把這件事放心上。這里是夢(mèng)中的世界，而他是夢(mèng)的主視覺。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太多了。

    小狐貍松了一口氣。

    她往前走，一步一個(gè)腳印，水還淌落在地上，頭一吹來就冷得哆嗦。但她還是說著，笑著，陪謝弄漪聊人情、聊詩文、聊良辰美景、聊江山大業(yè)。

    謝弄漪想吃街頭的美食。

    小狐貍給他買，隨口問：“你沒吃過么？”

    謝弄漪搖了搖頭，笑著說：“從前都在宮里，沒出來逛過?！?/br>
    小狐貍說：“我也差不多?！?/br>
    他們說說笑笑往前走，謝弄漪又湊熱鬧加入了街頭的投壺比賽。小狐貍鼓著掌，為他歡呼。人頭攢動(dòng)的屏障外，有誰從后面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是被拽出去的。

    玉揭裘說：“你怎么還在這？你的頭發(fā)、衣服、鞋履全是濕的?！卑殡S著話語，他輪番看向她身上，手卻還托著她的手。

    冷到瑟縮的時(shí)候，小狐貍笑得卻很軟糯：“不礙事，這只是夢(mèng)而已。咱們先把任務(wù)料理完?！?/br>
    他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在辨認(rèn)她這話里有幾分是勉強(qiáng)。月光落下來，把她映得尤其慘白，可事情不解決，他們必定要一而再再而三重復(fù)下去。

    他們也就罷了，難道江兮緲要一直在這深宮當(dāng)中耗下去嗎？這不也耽誤她的修行嗎？

    玉揭裘久久沒做聲。

    謝弄漪回過頭，看到他時(shí)眉開眼笑：“你也來了，迦晟。剛剛那姑娘呢？”

    “夜里風(fēng)寒，我送她走了。”

    小狐貍想，這夜里的確很冷。

    她把身上的外衣攏緊，里頭打濕的中衣越發(fā)貼近皮膚，冰涼而笨重。

    他們又玩了一圈。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人也稀稀拉拉散去。

    小狐貍和玉揭裘繼續(xù)跟著謝弄漪，走到了散場(chǎng)的廟會(huì)之外。

    四周宛如荒野一般，夜里看不見更遠(yuǎn)的地方。不知為何，謝弄漪又重復(fù)了一遍說過的話：“今日大抵……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br>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人生中最重要的青梅竹馬就在自己身后。姬冉雙目明亮，丁迦晟面帶笑容。

    就是這時(shí)候了。

    小狐貍說：“弄漪?！?/br>
    從前，姬冉只喚謝弄漪“殿下”，在外頭也叫他“謝公子”。分明他們打小就相識(shí)，熟悉得就像彼此的家人。

    她說：“弄漪，我將你和迦晟視作最重要的人。正因如此，今日，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姬冉總將心意藏得太深。

    在這男子爭霸的江山之上，她自知說不上話。她懂事、成熟、穩(wěn)重，就算珍重謝弄漪，也永不可能單純將他當(dāng)成朋友。他永遠(yuǎn)是君，是上，是她要仰起頭去看的人。

    但是，也正是這敬畏害了他們——

    小狐貍說：“弄漪，我喜歡丁迦晟?！?/br>
    她笑了。

    那張笑臉。

    就是那一張笑臉。玉揭裘默默看著她，卻又沒來由地閡上眼，仿佛將她烙下去，拿眼瞼粉刷一層，確保她存在在他那里。永遠(yuǎn)，一直。

    他甚至忘了去觀察謝弄漪。

    奇怪的是，聽到心上人說喜歡自己的兄弟，謝弄漪卻一點(diǎn)沒生氣。

    玉揭裘也上前一步：“我們的事，也希望問過你的意思。因?yàn)槲覀兪桥笥?。?/br>
    烏壓壓的夜色里，謝弄漪笑了一下，側(cè)過臉時(shí)，居然閃現(xiàn)出斑駁的淚光。

    “果然，”謝弄漪說，“是夢(mèng)啊?！?/br>
    什么意思？

    他大笑，笑得彎下腰，笑得扶住了額頭。那并非怒極反笑，而是真切中摻雜著無奈的笑。無奈到了極致，末了又轉(zhuǎn)變?yōu)猷ㄆ?/br>
    謝弄漪止不住地說：“難怪，難怪這樣好……”

    隱蔽在人群中的謝弄嶠很狐疑。經(jīng)歷了心愛的女人與至交親信的背叛，他的皇兄為何是這種反應(yīng)？

    小狐貍從御書房拿到了保存姬冉皇后和丁迦晟骨灰的木盒。

    拿到那盒子的人第一時(shí)間便能覺察異樣。

    左右第一次的計(jì)劃也失敗了，倒不如試一次這個(gè)路線。

    剛提出時(shí)，謝弄嶠矢口否認(rèn)，絕不認(rèn)為皇兄會(huì)有如此想法：“簡直是婦人之仁！皇兄對(duì)他們懷有的是恨意，怎么可能會(huì)有如此小兒過家家的想法！”

    小狐貍討厭“婦人之仁”的說法，但還是耐著性子說服道：“可是……”

    “住口！”謝弄嶠有著貴為親王的尊嚴(yán)。

    而這實(shí)在令小狐貍頭疼。

    小狐貍還想好聲好氣解釋兩句，余光卻瞥見玉揭裘去摸劍。他似乎不太喜歡交涉，尤其是和謝弄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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