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地看著女鬼腫脹到充血欲裂的眼睛，扯了下嘴角，聲音不咸不淡，聽不出里頭情緒：“怎么，是我做的其他菜不好吃？”

    “當(dāng)然不是！”女鬼死得夠久，每天來食肆蹲食也有大半個月時間。

    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有關(guān)于眼前這位笑得花枝招展的魔女的傳聞，她還是聽了不少。

    手段之狠之厲，足以到了連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鬼魂都聞風(fēng)喪膽的地步。

    女鬼知道自己嘴快說錯了話，忙不迭改口，張嘴便說。

    “其實我更想吃您今天菜單上的這道豬蹄雪花湯，您燉得那叫一個軟糯細(xì)膩，骨香連綿。自從我吃過一次后，我就想它想得很，總算是被我等到了?！?/br>
    陳喬一沒說話。

    就在女鬼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陳老板扔出食肆的時候，搭在她肩頭的手指驀地挪開，緊接著，陳喬一轉(zhuǎn)身往廚房的方向走。

    不多時，一道豬蹄雪花湯被端了出來。

    隨著砂蓋的揭開，香味撲面而來。豬蹄被燉得綿軟，仿佛入口就能直接在舌尖化開。從屋外新接的雪花浮在和豬蹄同燉的雪豆、萵筍、黃豆上，湯面零散撒著碎蔥花，色澤鮮艷，看不見一點rou沫。旁邊還擺著一小碗蘸料，醬醋辣椒油齊全，是與豬蹄湯截然不同的口味。

    女鬼正好奇碗邊怎么沒有魔女收賬專用的彼岸花時，陳喬一好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伸了個懶腰后便慵懶轉(zhuǎn)身。

    “這碗豬蹄雪花湯的錢，你不用給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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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食肆出來，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寒風(fēng)一陣陣刮來，氣溫降得更低。

    陳喬一攏了攏裹在頸間的針織圍巾，抬手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單片金框眼鏡，呼出口熱氣。

    在垂下手的一瞬間，陳喬一挑了挑眉，敏銳地察覺出了異樣。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嘴里哼著歌，慢條斯理地往街巷里走。

    東華街是宣城出了名的美食街，街道錯綜復(fù)雜，各家店鋪后廚通往的昏暗窄巷也比比皆是。

    陳喬一在巷子里接連拐了好幾個彎，一邊是美食街喧囂熱鬧的嘈雜聲，另一邊，卻是身后傳來的窸窸窣窣、明顯加快了的“腳步聲”。

    她彎唇一笑，輕點了點腳下，一道紅光自她腳下乍現(xiàn)，瞬間又隱去，連帶著陳喬一一起，消失地?zé)o影無蹤。

    昏暗后巷又回歸平靜，仿佛根本沒有人來過似的。

    半分鐘后，兩個穿戴著斗篷的“人”追至陳喬一消失的地方，望著空無一人的巷道，其中較高的那人不由得狠罵出聲：“他奶奶的，又跟丟了?！?/br>
    旁邊的矮個子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那大哥，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高個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先回去向上面報備，下次再來蹲她?！?/br>
    他話音剛落，兩人便化為一道黑煙，隨著寒風(fēng)消散在原地。

    與此同時，陳喬一坐在巷道高墻的邊緣上蕩著腿，半瞇著眼，眸色猩紅。

    她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人消失的地方，輕哼了聲：“連‘隱匿’都看不穿的貨色，也好意思來蹲姑奶奶我？”

    隱匿是魔女的特異技能之一，能將自身隱于周遭環(huán)境之中，以保不被人鬼發(fā)現(xiàn)。但只要本事突出，想要破除也很容易。

    顯然，剛剛那兩人就不屬于這一類。

    陳喬一站起身來，隨意拍了拍紅裙上沾染著的灰，剛要躍下高墻，倏忽，又是幾聲叫罵鉆進(jìn)她的耳朵里。

    她眼角向下耷拉著，看上去有點懨，沒好氣地拖著音調(diào)“啊”了聲：“這都凌晨兩點了，怎么還這么熱鬧，人類的精力可真足。”

    陳喬一隨意偏轉(zhuǎn)過頭，那聲音愈發(fā)近了。

    緊接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闖進(jìn)她的視線。

    那是一條灰白色的大狗，品種看上去應(yīng)當(dāng)是中華田園犬，體型較大，腿像是半瘸了，脖子上還淌著血。

    它拖著身子在巷子里奔，借著朦朧月色，依稀還能看見地上淌著的一長串血跡。

    在它身后，緊追不舍著的是一個有著啤酒肚的男人，他手里拿著帶血的木棍和蛇皮口袋，大概是怕驚擾了其他人，嘴里克制地低聲叫罵著。

    “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還敢跑？看老子今天非把你腿給打折不可?！?/br>
    那白狗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慢下來了，長時間的逃亡導(dǎo)致它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與男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陳喬一居高臨下地觀賞著這場追逐戰(zhàn)，撅了撅嘴，擺出一副惋惜的模樣：“好可憐的一條大狗狗，今晚，還是明天？你就要進(jìn)人類的肚子了?？上Ю牙颜f過，魔女不能隨意插手人類的事，再見咯?！?/br>
    她轉(zhuǎn)身要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幾乎是同一時間，白狗像是察覺到了陳喬一的存在，忽然抬起頭，藍(lán)綠色的眸子死死盯住了她的方向。

    陳喬一腳步一頓。

    她收斂起偽裝出來的虛偽神色，緩慢瞇細(xì)了眼，面無表情地同白狗對視。

    半晌，她抬手在空中一翻，憑空變出了把鏡子來，垂眸盯著鏡中猩紅未變的眸子兩秒，又冷著臉地將目光移到白狗身上。

    那白狗也不跑了，整個身子靠在墻邊，身上痛得慌，不停地打著哆嗦。

    但那雙眼睛卻依舊看著陳喬一，沒有絲毫偏離。

    陳喬一收起鏡子，漂亮的面龐上重新浮現(xiàn)出夸張的笑意，她拖著尾音，慵懶地“啊呀”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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