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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樓婳所想要看到的。 她的確心悅秦楓,但喜歡和愛并不代表獨占私有,能夠看著秦楓娶妻生子、幸福美滿地度過每一世才是她心中真正所愿。 哪怕她單單是作為紅傘上的一縷孤魂,能夠就這樣不近不遠地守護著秦楓,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直到這一世,出現(xiàn)了樓婳更不可控的事件,就連樓婳自己也害怕起來。她擔(dān)心自己的存在于秦楓而言是個詛咒,擔(dān)心她會給秦楓帶來困擾,更擔(dān)心她會傷害到他。 所以她請求陳喬一除掉她,她知道無所不能的魔女有這樣的本事。 而此刻,這位無所不能的魔女正用那雙猩紅詭異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魔女還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 “好吧,我可以答應(yīng)你這個請求,”陳喬一的指節(jié)微曲,輕輕叩著桌面,姿態(tài)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過除此之外,你還有什么心愿嗎,在你神魂俱滅之前?” 樓婳陷入沉默。她這樣一只待在紅傘上幾百年的鬼,還能有什么樣的愿求呢? 良久后,樓婳道:“我希望秦楓這一世順風(fēng)順遂。” 陳喬一嘖聲:“你難道沒有自己的愿望嗎?” ......自己的愿望? 樓婳又沉吟一會兒,飄到秦楓面前,白皙的指尖滑過他的面頰,神色眷戀:“我想給他畫一幅畫像?!?/br> 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她經(jīng)常去雨霖閣看秦楓為別人作畫,一筆一畫,模樣神似。 樓婳本來也想讓秦楓為自己畫一幅,但秦楓為城中權(quán)貴畫,為名門閨秀畫,偏偏就是不肯為她畫。 那時候的樓婳不懂,以為單單是因為秦楓不喜歡她,想要和她保持距離。但她不知道的是,要做到畫出一幅完整的人像畫,常常需要畫師細致耐心地觀察被畫之人很長一段時間。 秦楓怕,他連和樓婳長時間對視都不敢,更遑論還要替她畫畫像。他怕他藏不住他對樓婳的繾綣情意,更怕樓婳從他的眼神里發(fā)覺他拼命藏起來的情愫。 沒能得到被畫機會的樓婳也不氣餒,反而常常在秦楓幫別人畫完畫后,自告奮勇地想要幫秦楓畫一張:“秦楓,讓我為你畫一幅畫像吧?” 秦楓當(dāng)然也不肯。 無論是長時間注視樓婳,亦或是長時間地被樓婳注視,他都挨不過。 好在陳喬一二話不說就為樓婳實現(xiàn)了這個心愿,她打出一個響指,一整套完整的畫具便出現(xiàn)在食肆后廚。 畫具齊全而又精致,甚至畫板上還夾著一張未完的畫。 樓婳看著那張熟悉的畫,一整只鬼愣住。她偏頭,認真地問陳喬一:“陳老板,您是直接將秦楓的畫具偷...拿過來了嗎?” 陳喬一點頭,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不妥:“這樣多方便,你直接畫吧。” 樓婳:“......”她看了眼時間,決定不再糾結(jié)其中細節(jié),只求“速戰(zhàn)速決”,畢竟讓秦楓就這樣暈過去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當(dāng)樓婳換上一張嶄新的畫紙,真正拿起畫筆時,她的動作卻在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 她想認認真真地為秦楓畫一幅畫像,這是她能為秦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陳喬一沒有打擾樓婳,而是選擇將做好的菜品都移到取餐臺上,再交代葉歲就待在大廳,端菜的任務(wù)全權(quán)交給陳丞去做,然后來到柜臺上練字。 陳丞同她擦肩而過時,余光瞥了正在用心作畫的樓婳一眼,眉心微蹙:“她...” “噓,”陳喬一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朝陳丞眨眨眼,“大狗狗,不要打擾她?!?/br> 陳丞低聲道:“她和那些鬼不一樣?!?/br> 陳喬一順手捏了捏陳丞的胳膊,硬邦邦的,很有力量感,她很喜歡這種觸感,同時撩眼看向窗外:“我當(dāng)然知道?!?/br> 樓婳和之前的鬼都不一樣。 按理說,像樓婳這種存活了五百多年的兇鬼,哪怕紅傘是她唯一的活動場地,就算是骨嗟來,那也得喊上一聲老姑奶奶,但陳喬一在見到紅傘的第一時間就知道樓婳并不強,因為她的魂魄不完整。 準確說來,現(xiàn)在的樓婳只是她魂魄中的一魄。 根據(jù)陳喬一的猜測,這是樓婳化鬼后得到的能力,她的一部分神知能夠獨立地留存在人間,這樣能夠不受未完之心愿的限制,依舊進入下一個輪回。 只是這樣也有弊端——能力的擁有者一直是不完整的個體,這會導(dǎo)致其命格受損,以至于他/她的轉(zhuǎn)世會因此受到或大或小的影響。 陳喬一之所以選擇這樣做,只是為了讓樓婳的這一魄回歸到她的本體里罷了,這樣能徹底斬斷樓婳在人間的掛念,秦楓也不用跟著受其影響,一直孑然一人。 但有時候,結(jié)束并不意味著終結(jié),它同樣象征著重新開始。 陳喬一挑眉看向食肆窗外,笑了下后便收回目光,開始練字。 - 樓婳這一畫就畫到了天黑。 陳喬一懶得回后廚裝樣子,便直接在食肆里下了道障眼法,營造出自己一直在后廚里認真做菜的假象。 她一口氣練了五頁字帖,又寫滿了兩張白紙,紙上的字筆走龍蛇,遒勁有力。在整個過程中,除了有一次食肆的門被推開,陳喬一抬起過一次頭以外,她練得都很用心專注。 “陳老板?!睒菋O細軟的聲音從后廚簾布處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