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祺把飯盒給陳駿，是齊父的手藝，燉牛腩和土豆絲。他先前已經(jīng)哭過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靜靜看陳駿吃飯。

    吃完過一會兒，陳駿說：“再過兩天我跟爺爺回H省了。”

    齊祺有些不舍得：“……也沒幾天了，真的不考了嗎？”

    “不考了。”陳駿把飯盒合上，垂著眼睛，“沒必要……我奶情況不太好，醫(yī)生說可能會癱，大伯家住G省倒騰來不方便，我不去沒人照顧?！?/br>
    “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齊祺感到難過，他一下又忘掉了陳駿的不好，只記得小學時兩個人一起打游戲、逗狗、偷看電視……他抱住了陳駿，“金橋會想你的?！?/br>
    陳駿緊緊回抱住他，持續(xù)了十幾秒，應該是哭了，齊祺肩頭濕了一點。

    “鄭南與還行，那你跟著他吧?！彼@么說，“我說話不好聽，你聽他的?！?/br>
    陳駿雖不是當天走，但兩人各有要忙的事，離開B市那天也沒有碰面。

    齊祺的人生中大概有太多奇怪的關系，他和陳駿從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到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有時他會想如果自己強硬點，說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離開朋友，或者對方軟弱點，向他示弱說真的很害怕未來的走向，現(xiàn)在會更好嗎？但人就是很難改變，齊祺就是習慣沉默，陳駿就是固執(zhí)己見，明明可以擁抱取暖的青春變成互相折磨。

    而另一段關系是與鄭南與，火災后他們之間好像又有了一層厚厚的墻。齊祺此時迫切的需要一些親密關系安撫心靈，可鄭南與對此避之不及，放學時齊祺想要牽手，碰到時對方的小拇指顫了一下，往回縮，齊祺就把手揣進兜了。

    可能是快高考了壓力太大了吧，齊祺自我安慰，但內(nèi)心又無法欺騙自己：是要結束了。

    高考倒計時，高中倒計時，不算數(shù)的初戀也進入倒計時。

    他隨手畫了兩條線，想相交之后會分離果然是必定的，盡管在這個交點前他們都那樣努力的靠近彼此了。好在齊祺早有準備，像抽屜原理只考慮最差的結果，短暫相交也好，總強過平行線。

    鄭南與的紅筆圓珠掉了，紅墨水xiele一卷子，筆畫粗細無法控制。他低著頭停滯了一會兒，握著紅筆的手在抖。齊祺不敢拉他的手，只把自己的紅筆遞給他：“用我的吧，我有兩支?！?/br>
    兩人在倒計時中短暫對視幾秒，都看到對方憔悴的模樣。

    “謝謝?！编嵞吓c接過筆，并沒有碰到手。

    齊祺輕聲問他：“還睡不著嗎？”

    鄭南與點頭：“有點。”筆尖磨在卷子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寫到第二問，他問：“陳駿還好嗎？”

    “和爺爺奶奶去H省了。”

    “嗯，”鄭南與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寫題吧，要好好考試。”

    這幾天齊祺感到緊張又孤獨，他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影響心情，高考是很寶貴的機會要抓緊，什么感情都等到考完后再說。

    高考那天天氣很晴朗，班主任帶隊送他們統(tǒng)一到考場，不斷囑咐他們記得寫名字，答題卡不要涂錯。齊祺和鄭南與沒分在同一個考場，一個在三樓一個在二樓。

    上樓前鄭南與在樓梯口等了他一下。

    “不要緊張齊祺?！编嵞吓c久違的與他牽手，這在走廊里許多同學握手向?qū)W神借運氣之中并不突兀。“我覺得今年題不會難，考完見。”他聲音很溫柔，輕輕捋過齊祺每一個指節(jié)，似乎是為他做了個手cao，最后揉了揉掌心，“我去樓上了。”

    齊祺連著許多天的情緒終于有所緩解，點點頭?！澳阋膊灰o張?！?/br>
    到了最后一天，鈴聲響起，考場上就只剩下翻閱卷子與寫題的聲音。鄭南與做到一半頭昏的厲害，竟在考場上假寐了幾分鐘，醒來一身冷汗。他夢到了Z省的那個女同學，她身后的樓著了火，她縱身一躍，于一片火光中用十分怨恨的目光看他。她說，你那點自以為是的同情只會害人，多管閑事。

    鄭南與抖著手寫到最后一題，窗外的陽光突然移到他的卷子上，原來是窗簾被風吹開了一條縫隙。只一瞬的光刺痛了他的眼，他放下筆，仰著脖子緊閉雙眼，手心里滿是濕冷的汗。

    你越靠近誰，誰就越不幸……你有幸福的家庭，優(yōu)秀的成績，一切對你來說都是小問題，可對我來說，那是邁不過去的坎。你就過你自己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老師?！彼e手示意去廁所，兩個老師跟著他，他在洗手池吐了，半跪在瓷磚上，眼淚混著穢物留到下巴上。一個老師趕緊去扶他，另一個給他去倒了一杯熱水，安慰他只是考試不要緊張。

    “我沒事，老師。”鄭南與擦干凈臉，回去做完了題，收卷時扣了好幾次筆蓋都對不準。

    考試結束后全班約好一起去轟趴過夜，把剩下的班費用完。幾名班委選了個在郊區(qū)便宜些的別墅，大家各自組合打車去。別墅里各種設施一應俱全，一起吃了火鍋，同學們就都和關系好的朋友選屋子，有打游戲有玩牌的，也有早早睡下的。

    別墅里有一間KTV房，燈光昏暗，班里買了幾瓶酒大家分著喝。

    幾個朋友都看出鄭南與和齊祺前段時間“冷戰(zhàn)”，張永輝還以為是之前說的那樣鄭受不了每天齊祺黏著，可馬上畢業(yè)各奔東西，他也希望兩人緩和，就特意讓他們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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