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芝聞言立刻駁斥：“慶國公府治轄南疆，位同邊將，大齊開國數(shù)百年來，還從未有過邊將領(lǐng)兵入京的先例！”

    兵部尚書也急了，“眼下局勢緊急，當(dāng)不拘小節(jié)！”

    旁邊幾位站了隊的大臣，也加入進(jìn)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起來。

    蕭景濂原本就頭痛欲裂，眼下聽殿上眾臣爭論不休，愈加心煩意亂，吩咐侍官提聲制止住朝臣，自己則望向相國裴修靜，揮了揮手指，“裴相，你來說?！?/br>
    裴修靜已年過七旬，身形佝僂，聽聞圣上召喚，顫顫巍巍地上前一步，行禮道：

    “以老臣愚見，兩位尚書大人皆言之有理。邊將領(lǐng)兵入京，并無先例，然則流民攻破富陽，卻也是從未有過之事。眼下陛下不如折中行事，讓神策軍和驍騎營合守皇城，再召慶國公領(lǐng)兵回京，將暴民控制在皇城以外、逐一殲滅?！?/br>
    “折中行事？”

    程芝乃六部文官之首，在朝堂上向來言行咄咄，聞言當(dāng)即駁道：“裴相之孫與慶國公的長女締有婚約，所以裴相之言，可否有偏袒姻親之嫌？此番慶國公回京述職，不直接返回建業(yè)，卻繞道去了京北營地，莫不是早就算好了流民作亂，想趁機(jī)奪取京畿戍衛(wèi)權(quán)？”

    裴修靜老眼圓瞪，白須亂顫，“無稽之談！老夫豈是因私誤公之人？慶國公原是要前往紫清行宮朝見圣上，預(yù)先不知圣上會提前返京，方才錯過了圣駕！若非慶國公繞道北行，又哪有機(jī)緣救下貴嬪娘娘與五皇子殿下？”

    程芝聽出對方拿meimei和外甥暗諷自己不知感恩，正欲再駁斥幾句，卻見有內(nèi)侍匆匆入內(nèi)，向蕭景濂奏道：

    “啟稟陛下，娘娘們的車駕，已經(jīng)入宮了?！?/br>
    程貴嬪等人的車隊，雖是先一步離開了富陽關(guān)，行速卻不敵報信的騎兵，因而此刻方才駛抵皇城。

    蕭景濂站起身來，拂袖下令道：“行了！就依裴相所言，去傳旨吧！”

    他頭疼難忍，被朝臣們吵得心慌意亂，暗自有種急切想要逃離的沖動，抬手示意內(nèi)侍，“帶朕去看看貴嬪她們?！?/br>
    程貴嬪回到宮中，顧不得梳洗換衣，連忙找來御醫(yī)，為蕭劭診治。

    回京的一路，有驚無險，玄武營負(fù)責(zé)護(hù)送的士兵，也在宮門口被禁軍攔了下來，總算是讓車內(nèi)的嬪妃們暗松了一口氣。

    蕭景濂抵達(dá)純熙宮時，御醫(yī)剛完成診治，出來奏道：

    “殿下并無大礙，只是服用了過量助眠的藥物，才導(dǎo)致昏睡不醒。臣剛剛已施針調(diào)絡(luò)，估計殿下很快就能醒過來。”

    程貴嬪猶疑不定，“當(dāng)真只是用多了助眠的藥物，不是其他？”

    御醫(yī)言辭篤定，“臣不敢妄言。”

    蕭景濂聽完御醫(yī)所奏，撩袍坐到坐榻上，揮退欲奉茶飲的宮婢，語氣中有一抹不耐的頹然，“能醒就好?！?/br>
    進(jìn)純熙宮之前，他被哭紅了眼的黃昭容跪地攔住，這才知曉了兩名皇子和阿渺失蹤之事。黃昭容抽抽噎噎地求著圣恩，請蕭景濂立刻派兵去尋兩個兒子，言辭之中，對慶國公和玄武營不掩懷疑。

    此刻程貴嬪也上前跪倒，對坐榻的蕭景濂說道：

    “陛下，妾一行人在玄武營甚受冷遇，慶國公始終避而不見，阿渺和兩位皇子又相繼失蹤，就連劭兒喝完了軍醫(yī)的藥劑也變得昏迷不醒。妾擔(dān)心……擔(dān)心阿渺的失蹤，或許跟慶國公有關(guān)。求陛下再派禁軍出城，尋找阿渺和兩位皇子！”

    蕭景濂倚著憑幾，抬手揉著額角，好半晌，方才抑著情緒，開口道：

    “出城？眼下的狀況，你要朕如何派兵出城？”

    他緩緩放低手，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這些事，皆是祈素教的逆賊所為，跟慶國公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宮眷，他對你避而不見，也是恪守禮法。若他真存了什么異心，又豈會在路上對你施以援手？軍中醫(yī)官習(xí)慣用藥量大，不熟悉小孩體質(zhì)，也值得讓你大驚小怪、胡亂猜疑？簡直荒謬！”

    程貴嬪自十多歲時起，便一直侍奉在蕭景濂的身邊，對他的習(xí)性很是了解。眼下見圣上臉色發(fā)白，說話的聲音刻意控制著語調(diào)與速度，便知曉他此刻其實是憂懼異常。

    這位因為兄長離世、才匆匆繼承了儲君之位的帝王，太習(xí)慣年少時閑散親王的作派，崇尚風(fēng)雅享樂，政務(wù)上一味倚靠朝臣，遇到艱難困境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盡快息事寧人、逃避麻煩。

    以至于此時此刻，他寧可相信慶國公并無半點的不臣之心，也不愿想象再被重臣欺騙背叛的可能。

    因為那樣的后果，他根本沒有勇氣面對……

    程貴嬪望著面前與自己夫妻十?dāng)?shù)載的男子，想起兩人那日因為阿渺婚事而爆發(fā)的爭執(zhí)、蕭景濂說過的狠話和那一計耳光，心中滋味百般復(fù)雜。

    天家的男人給不了愛情，她很早就知道。

    可不曾想過的是，就連那一點看似真切的舐犢親情，竟也脆弱的可憐……

    她抑制住情緒，兩難取舍，最終俯首觸地：

    “妾知道陛下為難?？砂⒚炷芤姓讨耍ㄓ斜菹?！她若有什么閃失，將來陛下……又該以何人出降風(fēng)閭城？”

    第27章 對著美人也再無興致

    趙府的馬車，順利地進(jìn)入了建業(yè)城。

    流民逼近京城的消息，此刻已經(jīng)傳開，街巷中民眾惶亂，急著聚集家人、關(guān)門閉戶。往日最繁華熱鬧的西市，開始有大批的商賈驅(qū)趕牛車馬車，將商鋪和攤位里的貨物轉(zhuǎn)移到安全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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