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仿佛就沒有任何事，能逼得他這位五皇弟失控一回。

    總是這般的泰然自若，不疾不徐……

    有的時候，蕭喜酒醉得厲害了，恍恍惚惚的，還能在幻象里看到父皇從前望向自己的眼神。

    漠然的，厭惡的，甚至是對年少荒唐之舉的深深悔恨……

    這種時候，蕭喜的心底，就會慢慢浮現(xiàn)出那個一直被自己竭力回避的可怕猜想：

    所謂的父皇遺命，全都是假的。

    當(dāng)年不滿十三歲的蕭劭，奉上傳國玉璽、力持讓自己登基繼位，為的只是讓他這個大哥拿封地和屬臣做嫁衣，待到弟弟羽翼漸豐、長大成人，便要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

    第49章 想要你當(dāng)他的妃子

    曹啟跟著蕭劭兄妹出了殿, 一路下了鳳儀臺。

    他盯著蕭劭手里握著的御劍，壓著聲急道：“你還真領(lǐng)了圣上的旨意、打算去問安侯的罪不成？”

    曹啟攔住蕭劭，“還兵的事, 已經(jīng)夠難辦了！至于那位安小縣主，我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圣上還真想要她入宮！安錫岳出了名的臭硬脾氣，怎么可能輕易答應(yīng)？那他要是既不肯還兵、又不肯嫁女兒，你還真敢拿這劍去砍他？只怕是他先動手要了你的命！”

    阿渺厭惡曹啟這般說話，探出頭開口道：“你自己害怕辦不成事, 莫要詛咒我哥哥?！?/br>
    曹啟覺得公主言辭中似有輕蔑, 覺得萬分沒有顏面，急咻咻地辯解：

    “我這是為魏王著想！”轉(zhuǎn)向蕭劭, “圣上要是真跟安錫岳鬧翻了，兩邊都得拿你出氣！別忘了之前你在封邑斬了糧官，引得沂州幾大士族聯(lián)名彈劾你, 虧得我又是擺酒又是設(shè)宴的、幫著你斡旋，好不容易平息了些！這回你要是栽了, 我看有的是人等著給你落井下石！”

    蕭劭無奈一笑, “圣上既已有了旨意, 也就只得盡力而為。大不了我也試著東施效顰, 學(xué)著曹兄的手段，將風(fēng)閭城一干人等灌至酩酊, 便不怕安侯不點頭?！?/br>
    曹啟噎了一下, 繼而又覺得蕭劭是真心佩服自己交際的手腕、忍不住暗自自得，一時也沒好再反駁，拿手指虛點蕭劭，道：“行啊, 學(xué)得夠快！”

    他干別的事馬馬虎虎，但紈绔子弟飲酒宴樂那一套卻極其在行，想了想，覺得蕭劭與安氏總歸是有些交情，且眼下也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遂合計著不如今夜就在驛館擺下酒宴，先跟安氏的人活絡(luò)活絡(luò)關(guān)系再說。

    “這事還得我來張羅！”

    曹啟語氣中多了幾分自矜與自信，順帶暗覷了眼阿渺的反應(yīng)，喚來隨行侍官交代幾句，先行出了宮。

    阿渺和蕭劭，也隨內(nèi)侍回到了宣儀殿外，上了馬車。

    經(jīng)歷過今日宮中之事，阿渺腦子里一下子充斥入太多的信息與情緒，飛馳亂竄的，一時難以理清。

    她抬眼去看蕭劭，見他倚窗而坐、神色清冷，那種對著外人常有的淡然笑意，此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只有身邊最親近之人、方能覷見一瞬的疲憊與厭倦。

    感受到阿渺的注視，蕭劭移轉(zhuǎn)視線，再開口時，語氣已是平日的泰然篤定，夾雜著一絲對阿渺獨有的寵溺：

    “不是最喜歡和嬿婉玩嗎？哥哥現(xiàn)在就帶你去驛館見她，可好？”

    “不想去?！?/br>
    阿渺想起蕭喜的那道旨意，“哥哥干嘛要答應(yīng)大皇兄？他那樣的要求，分明就是無理取鬧。”

    蕭劭道：“皇兄本就疑心我與安侯有瓜葛，我若不答應(yīng)，他便有了理由坐實猜疑。”

    “可要是安侯不同意大皇兄的條件怎么辦？那時候，不就會像曹啟說的那樣，兩邊都拿你出氣嗎？”

    蕭劭笑了笑，眼中卻是一片凜色。

    豈止是出氣？這位被自己半逼半勸著登上帝位的大皇兄，怕是，終于下了要取他性命的狠心了……

    不過，如此也好。

    甚好。

    阿渺心里難受，“哥哥當(dāng)初就不該把玉璽給大皇兄。大齊的皇位，本來是父皇傳給你的……”

    從前不清楚也就罷了，如今親眼見過，她實難想象，蕭劭這些年獨自一人，都是怎么過來的。自己在天穆山流汗流淚、覺得萬般辛苦的時候，她的五哥，又何嘗不是以另一種方式受著苦？

    蕭劭回過神來，淡淡牽唇，“一國社稷，豈能是單靠一人之力就能保全的？沒有能經(jīng)制體的官員、統(tǒng)御軍旅的武將，沒有耕稼農(nóng)夫、工者商賈，如何撐起一方政權(quán)，保存住大齊基業(yè)？當(dāng)日的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這樣話，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從前內(nèi)心深處的糾結(jié)與無望，也只有在面對著他信任的阿渺時，方能直視片刻。

    阿渺默默地挽住蕭劭的手臂，靠了過去。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阿娘離世的時候，不就讓他們逃得遠遠的，尋一個避世之所、平安度日嗎？

    可那樣的話，國仇家恨，又該如何去報呢……

    “阿渺會永遠幫著哥哥的?！?/br>
    她抽了下鼻子，“當(dāng)年太-祖被圍困在金麟城的時候，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們比他幸運，因為我們還有彼此?！?/br>
    蕭劭牽起唇角，抬手輕柔地撫了撫阿渺的發(fā)頂，語氣篤定，“我們還有彼此。”

    車行至驛館，先一步得到了消息的驛官，已經(jīng)帶著幾名屬下等候在此，將蕭劭和阿渺恭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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