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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就走,是何緣故? 而且這人武功明明遠高于自己,可剛才的那一掌……倒更像是在測試她的內(nèi)力? 難道是說,他是因此確認了自己同門的身份,所以不打算同門相殘、選擇撤離? 她腦中思緒迅速馳轉(zhuǎn),抬腿疾奔追了出去。 高序也帶著護衛(wèi)先一步追出了門,但對手一出客棧便立刻分散了開來,帶頭的中年男子輕功了得,常人根本望塵莫及。 阿渺視線緊鎖,縱身上了巷道墻頭,姿態(tài)輕盈地躍隨在柳祭酒的身后。 “柳師兄!” 眼看祭酒落入到一間無人居住的廢棄雜院,阿渺連忙大喊,也跟著跳進院子。 “你是柳師兄對吧?” 祭酒在屋檐下站定,呼吸中似有一絲微微的慌亂,抬起劍尖,“別亂叫人!” 阿渺猶豫駐足,解釋道:“我不是來打架的。上次在霜葉山莊跟你交手后,卞之晉師兄就曾猜測說,你是我們同門的柳師兄。所以我想……” 上次拜別師父的時候,她就考慮過替哥哥招降這位柳師兄的可能性。 祈素教投靠了涼州的周孝義,而現(xiàn)在五哥尤為需要周孝義的助力,若是柳師兄能奉蕭劭為主,那豈不是間接多了一層助力。 “你今年幾歲?” 祭酒語氣發(fā)緊,突如其來地劈頭問道,“生辰又是何時?” 阿渺愣了下,如實答道:“我……我今年九月底就滿十六了?!鳖D了頓,又補充道:“我是快七歲時拜入的天穆山,所以師兄不認得我。” 九月底…… 祭酒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她,過得許久,緩緩拉下了蒙臉的面巾。 “你母親……” 他頓了許久,像是略微鎮(zhèn)定了些情緒,聲音卻依舊有些不穩(wěn):“你宮里的母親,可曾……跟你提過你的身世?” 阿渺臉色刷白,“你說什么?” 祭酒年紀莫約四十左右,眉眼略顯冷凌,面龐輪廓卻生得頗為清秀。他盯著阿渺,繼續(xù)問道:“她可有告訴過你,你的生母姓殷?” 阿渺倒退兩步,禁不住攥緊了手腕間的冰絲鏈,“你怎么……” 她的心怦怦急跳,手腳卻是冰涼,猶如被人識破了隱秘罪惡般的寒磣畏懼。 柳祭酒將阿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很快悟出了答案。 他沉默半晌,吸了口氣,“那她可曾告訴你,你的……”挪開視線,“你的親生父親……又是誰?” 阿渺怔然瞪著面前男子,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腦中一片混亂。 “那人,我曾見過一次。不是官宦人家的郎君,倒像個游俠兒……像你一樣的,身手敏捷。我還記得那夜,他躍墻來會六娘,被十多個府衛(wèi)用弓.弩伏擊,竟是分毫不曾傷及…… 所以我一直害怕……怕你的身世瞞不住,怕被圣上看出破綻,怕你去到安氏那樣的人家、會變得越來越像你的親生父親……” “這個女娃娃跟那姓柳的小子一樣,也能脈門自行閉氣歸谷!師父見了這娃娃,肯定歡喜!” …… 腦中飛馳亂竄的聲音,牽扯得一顆心咚咚狂跳。阿渺只覺得眼前發(fā)黑,隨即后退一步,逃也似的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 祭酒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語氣帶著一絲艱難的緊繃,仿佛他自己比阿渺更想立刻逃離。 “你……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不該認賊作父。當(dāng)年蕭景濂無恥覬覦,逼迫你母親,我未能親手殺他,已是抱憾!你如今長大成人,又有一身本領(lǐng),合該趁早離開那等骯臟之地。皇族世家里皆是為權(quán)力而活的冷心人,不惜旁人苦痛、不顧百姓存亡,你不會想活成那個樣子。” 阿渺腿腳發(fā)滯,嘴唇也在哆嗦,一字字回答得僵硬:“我想怎么活,你如何知道?你若再出言辱我父皇,我便是拼出性命,也不會放過你!” 祭酒沉默住。 好半晌,苦澀一笑,自言自語般地低低嘆喟了一句:“六娘啊六娘,你可真是恨毒了我罷……” 四周一片寂靜,風(fēng)吹在殘破的窗紙上,發(fā)出凌亂的沙沙聲。 祭酒望著阿渺的背影,緩緩開口道:“好,我不管你。這次蕭劭北上涼州,定是會去見你母親,她如今已是祈素教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等你見到她,應(yīng)該會愿意聽她的話?!?/br> 阿渺心中驚疑交錯,然而一開口,堵塞喉間的情緒先一步蜂擁而出: “誰會聽她的話?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我的阿娘早就死了!她葬在蕭氏的皇陵,跟我父皇在一起!” 說完,拔腿就跑。 客棧之中,高序正因為跟丟了阿渺、匆匆返回向蕭劭請罪,卻不料公主比他早一步從回廊的另一頭現(xiàn)了身,面色蒼白、神色凄惶。 蕭劭聽到高序的問禮聲,快步走來,瞧見阿渺的模樣,心頭驟緊,抑著語氣問道:“怎么了?” 他扶著她進到屋內(nèi),正要傳令找醫(yī)者過來,阿渺卻猛地一下子撲進了蕭劭的懷里,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 “五哥!” 蕭劭措手不及,愈加擔(dān)憂,急問道:“怎么了阿渺?受傷了?” 阿渺搖了搖頭。 蕭劭示意高序退下,自己試著拉開阿渺、查看她的狀況。但阿渺抱得死死的不肯松手,繞到他背后的雙手甚至交握著,就跟小時候撒嬌耍賴時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