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頁
她一字一句地娓娓而述,眸中依稀浮泛水光,唇畔卻始終噙著譏誚的笑意。
王迴在對方鮮活的描述中憶起了當日的慘況與絕望,不由得悲從心起、眼眶猩紅,目光從阿渺身上移向陸澂,定定注視他半晌:
“你早就知道?”
陸澂面如死灰,只怔怔望著阿渺,一語不發(fā)。
王迴被他這樣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唯一能活動的左手攥緊成拳,狠狠敲在輪椅的扶手上,身形幾乎要趔趄而起:
“你早就知道!卻一直不告訴我,還想要放她走!”
他似伸手欲拽向陸澂的衣襟,卻差點因此失去了平衡,被護衛(wèi)迅速扶住。
王迴甩開護衛(wèi),指著陸澂,聲音憤怒而嘶啞:
“十六年!阿澂,十六年!捫心自問,從你中毒、無人理會,到如今整整十六年,我可曾有負過你?從前你被人輕視、無力自保,是誰護你顧你?你羽翼漸豐之時,又是誰為你在朝堂奔走、謀局造勢?”
他氣息紊亂,吭哧地喘息了一陣,迸出淚來,“當日我為什么會去北疆,為什么會成了廢人?你告訴我,陸澂,若不是為了你,我王迴何至于淪落至今時今日的模樣!”
他用力深吸了口氣,抑住情緒,“你親口說的,我受的痛,你要十倍還之。今日不必勞你動手,這個仇,我自己來報!”
語畢扭轉(zhuǎn)過身,厲聲號令部屬:
“給我斷了蕭令薇的手腳!”
鉗制住阿渺的士兵將她拖到甲板旁的船欄旁,拽過其手臂、壓到舷上,拔刀就欲砍下。
“住手!”
陸澂疾步追來。
王迴用輪椅攔住了他,抽出身旁護衛(wèi)的佩劍,咣當扔到甲板上,“今日你若要阻我,就先直接取了我性命!”
阿渺被押伏在船舷上,低頭望向破浪翻涌的波濤,只見碧藍的大片海域之中,漂浮著無數(shù)被斬殺的齊兵尸體,濃重的血腥氣甚至已經(jīng)引來了鯊群,不斷有聳出水面的黑色背鰭在海船四周出沒。
那些不久前還鮮活矯健的兒郎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不知名的海域上,成了魚齒下被撕扯的食物,片刻間便尸骨無存……
阿渺胸口冰涼、意識迷惘,視線變得一片潮濕模糊。
身后,傳來了拔劍聲和驚呼聲。
緊接著,是王迴帶著震怒的質(zhì)問:
“你為了蕭令薇,真要與我反目成仇?好!你動手,我今日就睜大眼看著你怎么殺我!”
控制著阿渺的士兵顯然被突發(fā)的變故分散了注意力,舉起的刀滯在半空,手中的力氣也散去了幾分。
阿渺側(cè)過頭,虛浮的視野之中,只見陸澂面色蒼白、神色悲愴,左手握著一把短刀,站在了王迴面前。
“表兄說的不錯,所有的罪責,都在我!十六年前,我就不該活下來……如今表兄的仇,我沒法報,表兄想要的榮耀,我也沒法實現(xiàn),但如我所許諾,表兄所受過的傷痛,我必定十倍還上!”
說著,舉起手中短劍,猛地扎入了自己的右臂肩骨,擰轉(zhuǎn)著便向下刺劃開來!
他自小拜入青門,熟習醫(yī)術(shù),哪里刺入最為痛苦、哪里筋脈劃破必斷,擰轉(zhuǎn)著刀刃,招招準確,霎時鮮血噴涌,白骨可見……
王迴怔在輪椅上,待回過神來、大喊著讓人制止住眼前瘋狂的一幕,陸澂手中的短劍、已經(jīng)扎進了他自己的小臂之中,身下的甲板上血泊成洼。
“快給我攔住他!”
王迴抖如篩糠,“你這個瘋子!誰要你來還?”見陸澂手中動作不緩、劍尖已經(jīng)拉向手腕,捶著扶手,焦灼迸淚道:
“行了!我認了!我放過蕭令薇了!”
護衛(wèi)涌上去扶住陸澂,慌手忙腳地裹住他臂間傷口。
船舷邊的士兵,也愕然惶亂地挪開了位置。
所有的人,都毫無意外地被眼前發(fā)生的一幕驚呆了。
阿渺亦盯著甲板上浸染開來的血跡,腦中一片空白,嘴里似有濃重的苦味不斷蔓延,苦澀到潰蝕得她快要窒息,難受到讓她只想不惜代價地徹底遠離這一切!
她逆氣凝力,趁著士兵散亂的剎那,陡然掙脫開來。
押制她的士兵反應過來,驚呼出聲。然而阿渺已經(jīng)飛快地拍出一掌,左手拽過桅桿的支索,縱身躍上了船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了過來。
陸澂正被親衛(wèi)摁住捆扎傷口,見狀霎時意識到什么,倉皇推開諸人,趔趄奔來。
“別過來!”
阿渺臉色蒼白、滿面淚水,手里握著固定船桅繩索的鐵鉤,湊近喉嚨,“不是想拿我去要挾我哥哥嗎?”
紅日西沉,波光漣滟,女孩絕麗的面容上猶如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影,催動了內(nèi)力而氣血逆行的手臂、不受控制地脆弱顫抖。
“我不是……”
陸澂半幅身軀都浸在血水之中,朝著阿渺的方向艱難伸出手,語氣祈求:“你先下來……”
王迴目眥欲裂,朝著阿渺怒喊道:“我已經(jīng)說了放過你了!你還想怎樣?”
阿渺凝視著陸澂,氤氳的眸光中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抱歉,我的性命和尸首……”
她居高臨下,凄冷一笑,“你都拿不到了。”
語畢,手中鐵鉤劃開了脖頸上已經(jīng)愈合的血口,隨即縱身躍入了海中。
“蕭令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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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迴在對方鮮活的描述中憶起了當日的慘況與絕望,不由得悲從心起、眼眶猩紅,目光從阿渺身上移向陸澂,定定注視他半晌:
“你早就知道?”
陸澂面如死灰,只怔怔望著阿渺,一語不發(fā)。
王迴被他這樣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唯一能活動的左手攥緊成拳,狠狠敲在輪椅的扶手上,身形幾乎要趔趄而起:
“你早就知道!卻一直不告訴我,還想要放她走!”
他似伸手欲拽向陸澂的衣襟,卻差點因此失去了平衡,被護衛(wèi)迅速扶住。
王迴甩開護衛(wèi),指著陸澂,聲音憤怒而嘶啞:
“十六年!阿澂,十六年!捫心自問,從你中毒、無人理會,到如今整整十六年,我可曾有負過你?從前你被人輕視、無力自保,是誰護你顧你?你羽翼漸豐之時,又是誰為你在朝堂奔走、謀局造勢?”
他氣息紊亂,吭哧地喘息了一陣,迸出淚來,“當日我為什么會去北疆,為什么會成了廢人?你告訴我,陸澂,若不是為了你,我王迴何至于淪落至今時今日的模樣!”
他用力深吸了口氣,抑住情緒,“你親口說的,我受的痛,你要十倍還之。今日不必勞你動手,這個仇,我自己來報!”
語畢扭轉(zhuǎn)過身,厲聲號令部屬:
“給我斷了蕭令薇的手腳!”
鉗制住阿渺的士兵將她拖到甲板旁的船欄旁,拽過其手臂、壓到舷上,拔刀就欲砍下。
“住手!”
陸澂疾步追來。
王迴用輪椅攔住了他,抽出身旁護衛(wèi)的佩劍,咣當扔到甲板上,“今日你若要阻我,就先直接取了我性命!”
阿渺被押伏在船舷上,低頭望向破浪翻涌的波濤,只見碧藍的大片海域之中,漂浮著無數(shù)被斬殺的齊兵尸體,濃重的血腥氣甚至已經(jīng)引來了鯊群,不斷有聳出水面的黑色背鰭在海船四周出沒。
那些不久前還鮮活矯健的兒郎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不知名的海域上,成了魚齒下被撕扯的食物,片刻間便尸骨無存……
阿渺胸口冰涼、意識迷惘,視線變得一片潮濕模糊。
身后,傳來了拔劍聲和驚呼聲。
緊接著,是王迴帶著震怒的質(zhì)問:
“你為了蕭令薇,真要與我反目成仇?好!你動手,我今日就睜大眼看著你怎么殺我!”
控制著阿渺的士兵顯然被突發(fā)的變故分散了注意力,舉起的刀滯在半空,手中的力氣也散去了幾分。
阿渺側(cè)過頭,虛浮的視野之中,只見陸澂面色蒼白、神色悲愴,左手握著一把短刀,站在了王迴面前。
“表兄說的不錯,所有的罪責,都在我!十六年前,我就不該活下來……如今表兄的仇,我沒法報,表兄想要的榮耀,我也沒法實現(xiàn),但如我所許諾,表兄所受過的傷痛,我必定十倍還上!”
說著,舉起手中短劍,猛地扎入了自己的右臂肩骨,擰轉(zhuǎn)著便向下刺劃開來!
他自小拜入青門,熟習醫(yī)術(shù),哪里刺入最為痛苦、哪里筋脈劃破必斷,擰轉(zhuǎn)著刀刃,招招準確,霎時鮮血噴涌,白骨可見……
王迴怔在輪椅上,待回過神來、大喊著讓人制止住眼前瘋狂的一幕,陸澂手中的短劍、已經(jīng)扎進了他自己的小臂之中,身下的甲板上血泊成洼。
“快給我攔住他!”
王迴抖如篩糠,“你這個瘋子!誰要你來還?”見陸澂手中動作不緩、劍尖已經(jīng)拉向手腕,捶著扶手,焦灼迸淚道:
“行了!我認了!我放過蕭令薇了!”
護衛(wèi)涌上去扶住陸澂,慌手忙腳地裹住他臂間傷口。
船舷邊的士兵,也愕然惶亂地挪開了位置。
所有的人,都毫無意外地被眼前發(fā)生的一幕驚呆了。
阿渺亦盯著甲板上浸染開來的血跡,腦中一片空白,嘴里似有濃重的苦味不斷蔓延,苦澀到潰蝕得她快要窒息,難受到讓她只想不惜代價地徹底遠離這一切!
她逆氣凝力,趁著士兵散亂的剎那,陡然掙脫開來。
押制她的士兵反應過來,驚呼出聲。然而阿渺已經(jīng)飛快地拍出一掌,左手拽過桅桿的支索,縱身躍上了船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了過來。
陸澂正被親衛(wèi)摁住捆扎傷口,見狀霎時意識到什么,倉皇推開諸人,趔趄奔來。
“別過來!”
阿渺臉色蒼白、滿面淚水,手里握著固定船桅繩索的鐵鉤,湊近喉嚨,“不是想拿我去要挾我哥哥嗎?”
紅日西沉,波光漣滟,女孩絕麗的面容上猶如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影,催動了內(nèi)力而氣血逆行的手臂、不受控制地脆弱顫抖。
“我不是……”
陸澂半幅身軀都浸在血水之中,朝著阿渺的方向艱難伸出手,語氣祈求:“你先下來……”
王迴目眥欲裂,朝著阿渺怒喊道:“我已經(jīng)說了放過你了!你還想怎樣?”
阿渺凝視著陸澂,氤氳的眸光中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抱歉,我的性命和尸首……”
她居高臨下,凄冷一笑,“你都拿不到了。”
語畢,手中鐵鉤劃開了脖頸上已經(jīng)愈合的血口,隨即縱身躍入了海中。
“蕭令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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