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那四年的克制已經(jīng)切切實實地生效、發(fā)酵。

    所以，明明不用再附加以如此迂回的方式、如此荒唐的手段，也可以啊。

    江程的喉結(jié)滾動著。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聽著宋笙這番話，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來的，卻是空白。

    他輕聲喃喃道：“……我可以嗎？”

    宋笙的瞳孔微微一顫，有些愕然。

    這一刻，所有的驕傲好像都從這個男人身上血淋淋剝離了下來。

    “我也覺得很荒唐，”江程扯了扯唇角，“明明應(yīng)該還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回到你身邊，但我好像就是想不出來?！?/br>
    “我想了整整四年，始終害怕你會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待我?！?/br>
    “這件事沒辦法能這么快就改變吧？”江程垂眸道，“所以我想，我可以先找個理由重新和你朝夕相處，相處的時間多了，我就會有更多的機會讓你意識到我真的長大了。”

    “喝下那杯酒是個餿主意，我知道，那天我的腦子不太正常，”江程的嗓音變得嘶啞，“我也知道到頭來我還是利用了你對我的感情，明明不想讓你把我再當(dāng)成一個小孩子，結(jié)果還是像小孩子一樣死皮賴臉留在了你身邊。”

    ……他可能根本沒有成長吧。

    這樣的他，又怎么能要求宋笙將他當(dāng)做一個成熟的大人來看待？

    想到這里，江程忽然放松了身體。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再也沒有了任何偽裝，這一刻他終于得以以最真實的自己來面對宋笙。

    江程抬眸，凝視著宋笙，輕聲道：“……笙哥，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已經(jīng)不想叫你哥了。七年前我就痛恨自己為什么才十八歲，我想努力長大，想變成一個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人，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再單方面受到你和二叔的照顧，相反，我可以照顧你們?！?/br>
    宋笙收緊了雙手，直直看著他。

    “我想照顧你，變成一個可以讓你依靠的人。我想讓你像欣賞男人一樣欣賞我?！?/br>
    也希望總有一天，你的目光能主動追尋我。

    “我愛你，我不敢期望你能對我抱以相同的感情，但就算只是一點，”江程張了張嘴，低聲道，“就算只是一點也好?！?/br>
    “但我好像還是做錯了?！苯绦α诵?。

    宋笙卻只覺得這一瞬間自己的心臟好像被這一抹笑給狠狠攥緊了一般。

    笑完，江程看著宋笙，沉默片刻，輕聲道：“對不起，別生氣了，好不好？”

    宋笙的胸口酸澀，簡直快要被那排山倒海般襲來的窒悶吞沒。

    他深呼吸一口氣，忍不住站起身，道：“阿程——”

    卻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宋笙僵了僵。

    這一次明顯是來電，嗡嗡聲持續(xù)不斷，大有不接電話就不掛斷的意思。

    聲音來自江程的衣兜。

    江程動作有些遲鈍地低了低頭。

    宋笙把話給吞了回去，抬手插進了額發(fā)中，壓了壓自己的沖動，道：“先看看是誰的電話?！?/br>
    江程看了看他，將手機拿了出來，來電人是江書景。

    宋笙只覺得更焦躁了，他側(cè)過身，嘆氣道：“你先接電話，接完電話我們再談?！?/br>
    沉默幾秒，江程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低聲道：“二叔?！?/br>
    下一秒，他微微一愣。

    *

    深夜十二點，市中心醫(yī)院急診大廳。

    江書景抓了抓腦袋尬笑道：“哈哈哈哈鬧烏龍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那會兒嫂子又是吐又是發(fā)燒，我真的差點以為又出事了，才會這么急地給阿程打了電話，沒想到只是急性腸胃炎哈哈哈哈……”

    江書景笑得尬，他面前換了身便裝趕來的宋笙和江程也是表情各異。

    江程的爸爸當(dāng)年做生意失敗跳樓自殺之后，江母就倒下了，病因是胃癌，中期。

    其實本來就已經(jīng)有了征兆，只是受到了當(dāng)時那一遭重大打擊之后，病情才徹底爆發(fā)。

    所幸發(fā)現(xiàn)得不算晚，江書景把娘倆接回家后，給江程的mama找了全國這方面最好的醫(yī)生，在及時的手術(shù)治療，和長期的休養(yǎng)之下，江程mama已經(jīng)順利度過了五年生存期。

    只是如今但凡江母有一點胃部的不適，家里人就會特別緊張，更別說江母今晚是又吐又發(fā)燒。

    江書景一個三十六歲的大男人，差點被嚇得車都不會開了。

    還好，到了醫(yī)院后經(jīng)過化驗檢查，醫(yī)生診斷江母只是患了急性腸胃炎，至于會不會牽涉到舊病復(fù)發(fā)，那就要看之后的治療情況。

    當(dāng)然，醫(yī)生的意思明顯是不用太擔(dān)心這方面。

    江母從診療室走過來，氣色雖然有些憔悴，精神卻還好。

    聽江書景這么說了，她無奈道：“我都跟你說了不用叫阿程過來，這都幾點了，搞這么大陣仗！”

    江書景訕訕地撓撓臉頰。

    江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微蹙著眉道：“化驗單呢？我看一下?！?/br>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點炎癥，也不嚴重?！苯鸽m然這么說了，但江程還是執(zhí)拗地把化驗單接了過去，低頭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看他這副模樣，江母笑了笑，心里還是熨帖的。

    江書景又湊到宋笙耳邊問：“你怎么也跟來了？”

    宋笙瞥了瞥他，這一刻是真沒有說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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