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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犟了,走吧?!?nbsp;盛綏左手要過來季維知手中的東西,一半傘面分給他,右手向年輕人那邊傾斜,“東西先給我拿著,過會還你?!?/br> 離開教堂后,路上便沒什么人了。大家都步履匆匆回家收衣做飯,唯獨這倆還在慢悠悠地閑逛。 盛綏把手套圍巾都給季維知,手卻露在外頭提著東西,都凍紅了。 季維知見狀,過意不去:“你要不還是把手里東西給我?我有手套,不怕冷?!?/br> 盛綏沒有要給的意思,打趣說:“清安長大了,學(xué)會疼人了?!?/br> “呸!” 季維知被嗆回來,立刻拉下臉,“凍死你算了。” 盛綏只是笑,又把傘往季維知那邊挪了挪。 季維知怕他淋到雨,便不自覺往他的方向靠,嫌別扭,還非得保持一拳距離。 倆人就這么不尷不尬地走著,誰也沒再開口。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路,走到十字路口時,季維知瞥見溫家標(biāo)志性的紅磚墻。 目的地就在前面。他跟盛綏,也該話別了。 季維知忽然覺得不說點什么實在浪費,于是率先開口,問:“上回那個方糕…… 是你塞給我的嗎?” 盛綏沒答,只是問:“它涼了沒?” “沒有?!?nbsp;季維知想了想,“還挺好吃的。” “那就好?!?/br> 倆人又沉默下去。 季維知只好沒話找話:“你手里是什么?” “這個?” 盛綏愣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指綢緞包著的東西,“哦對,給你的?!?/br> “給我?” 季維知追問,“啥???” 盛綏言簡意賅:“信?!?/br> “什么信?” “在 X 國寫給你的信?!?/br> 季維知忽然站住腳,不可置信地望著盛綏。 在盛綏臨走前,季維知曾在碼頭撂下狠話,說什么如果他敢退伍把自己扔在這,這輩子就不用再聯(lián)系了。 不聯(lián)系是不可能的。剛到 X 國時盛綏就給季維知寄過信和錢,但沒過多久,信被拒收,錢卻沒有。 如此兩次之后,盛綏便懂了。小孩在生氣,倔起來誰也攔不住,他不敢再去觸人家霉頭,平添不痛快。 于是寫的信、留的話都只敢藏著,在異國他鄉(xiāng)發(fā)泄情緒,甚至就連這種程度的剖白都不敢寫得太直白——想著,萬一哪天,小孩會看到它們呢? 然而這些事,季維知是一概不知的。 他當(dāng)時沒了去處,在清福米莊打工。米莊老板慣是見錢眼開,見有闊少來信自然是先扣下錢,又怕季維知發(fā)現(xiàn),索性把信封原封不動扔回郵筒。 因此,季維知只當(dāng)這兩年自己被遺忘了。 季維知隔著雨幕,表情很可憐。 “你既然寫了,為什么不寄給我?” 季維知壓著聲音,腳步不動,“我、我等了好久……” 盛綏下意識想問那些被退回的信,可看小孩委屈得快哭出來,什么都不敢說,只顧著心疼了。 他伸手想碰碰小孩的頭發(fā),很快縮了回去,“你…… 在哪等?” 季維知低低地說:“哪都有。最開始去的清福米莊,后來他們不收學(xué)徒,我就去跑街了。” 盛綏把傘又撐近了點,輕聲問:“很辛苦吧。” “還好?!?nbsp;季維知皺了皺鼻子,“沒你趕我走時辛苦?!?/br> 盛綏見季維知小狗似的耷拉著腦袋,表情波瀾不大。 ——然而,不久之后,好幾家錢莊紛紛撤資清福米莊,就像收到誰的暗號。同期,米莊資金周轉(zhuǎn)不力,悄無聲息地關(guān)門了。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 現(xiàn)在此景的盛綏,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小孩不語。 季維知憋不住火,沮喪地質(zhì)問:“兩年了,你理都不理我…… 我還以為是我把話說太重,氣得你再也不要我了??伞⒖赡銡馐裁??我都還沒氣!” 車轱轆話顛三倒四地說,盛綏也不嫌煩,等他把語序倒騰明白了才開口:“沒有不要你…… 不生氣,好不好?” 他晃了晃手里的家伙:“你瞧,我寫了信的,也寄過,只是沒到你手上?!?/br> 季維知撅著的嘴唇這才下去:“真的?” 盛綏哄著:“真的?!?/br> “所以,你還是舍不得我?” 季維知篤定地下結(jié)論。 盛綏一怔,雖然知道季維知說的 “舍得” 與自己的小九九不一樣,但還是心虛又惡劣地應(yīng)下來:“嗯?!?/br> 季維知表情微微放晴,連語氣都輕快不少,他重復(fù)著,忽然又停了會,問,“那你為什么還是要走?” 又是這個問題。 盛綏當(dāng)初就回答過許多遍,每次都是一樣的說辭:當(dāng)時,他唯一的哥哥死在戰(zhàn)場上,家里廠子又洋人占得只剩下五分之三。一朝寥落,滿門哀告。他作為盛家唯一的孩子,這擔(dān)子不扛也得扛。 盛綏苦笑:“我要再解釋一遍么?” 季維知搖搖頭,“如果還是那個理由,就不必了。” 他不信一句 “家里需要” 就能讓盛綏放棄自己熱愛的戎裝,甚至背上臨陣脫逃的罵名。 盛綏不說話。 “那都啥理由啊,騙小孩呢?” 季維知好不容易亮起來的表情又回到原樣,但整個人生動很多,甚至有點恃寵而驕的意思。 盛綏便也順著說:“嗯,騙小孩呢。那小孩聽不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