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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喧嘩吵鬧,志愿者在冒雨搬運物資,里面卻一片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人出聲。 這頂帳篷如同金鐘罩,隔絕成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等輸完血,傷者的生命體征逐漸平穩(wěn),手術(shù)才接近尾聲。 雨仿佛也小了,因為儀器發(fā)出的滴滴聲更加清晰,外面志愿者的對話都聽得清楚。 剛才的手術(shù)仿佛一場夢,夢里他隔絕了一切干擾,如今這些聲音又將他重新拉回現(xiàn)實。 “還有空閑的醫(yī)生嗎?這里有個手受傷的官兵。”外面一名志愿者問。 站在門口的志愿者說:“里面正手術(shù)呢,我去幫你找找有沒有閑著的護士?!?/br> “不用了。”另一個聲音響起,“有醫(yī)藥箱嗎?” 隔著雨,隔著帳篷,又隔著幾米的空氣,那聲音模模糊糊,林書雁的手猛地一頓。 鄭巖立刻察覺到:“怎么了?” 林書雁等了片刻,搖頭:“沒事。” “把這處傷口縫合好就行了,不嚴重的地方等會讓護士處理?!编崕r看著他行針,“你傷口縫合比我細密多了?!?/br> 林書雁心不在焉:“跟老師學(xué)的?!?/br> 鄭巖聽完笑了:“高主任可是個急脾氣,能有這耐心?” “他對學(xué)生很嚴苛?!?/br> 鄭巖“哦”了聲,聽出了魂不守舍,不過沒太在意,只以為他累了。 那聲音沒有再響起,林書雁猜他應(yīng)該是聽錯了,或者只是相似。畢竟世界上這樣多的人,音色相近的人多了去了。 可他不得不承認,就算是一滴水落在湖面,也會蕩起一圈漣漪。 他期待嗎? 不。 他不期待再遇見。 他恐懼嗎? 也不。 他也不恐懼再相遇。 人生海海,或許再碰面時,彼此已成陌生人。 第94章 重逢 林書雁從帳篷里出來,外面雨已經(jīng)小了許多,地上泥濘,到處是水坑,倒映著烏云、帳篷和人影。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凹陷,往休息的地方去。 幾年過去,他還是沒有變,潔癖越發(fā)嚴重,仿佛這種習(xí)慣也會傳染,已經(jīng)單純從手傳遍了全身。 后腳踝上沾了幾滴泥點子,就讓他渾身不舒服。 “誒,醫(yī)生?” 林書雁抬頭,看見前面站著個穿志愿者服的女生,手里提著醫(yī)藥箱。 “還有傷者?” “是?!敝驹刚咧噶酥盖懊娴膸づ瘢骸叭嗽诶锩妫雌饋硗乐氐?,我只學(xué)了一些簡單的包扎,怕處理不好?!?/br> 林書雁接過她手里的醫(yī)藥箱:“我去吧。” 志愿者松了口氣:“行,就這個帳篷?!?/br> 雨點涼絲絲滴在林書雁手背和額頭,發(fā)梢也濕了些,垂在眼前。天色逐漸暗了,烏云還是密集,看來惡劣的天氣也是一場持久戰(zhàn)。 雨又細密起來,有幾個帳篷旁亮起了燈,他加快腳步,往前面走去。 地震正趕上雨季,山里陰晴不定,不過幾步路的時間,就又變了臉,頃刻間雨大了起來,一個個跟小石子似的往下砸來。 聚集在一起的人們像被水沖散的螞蟻,各自躲回自己的巢xue,林書雁也在一片慌亂中連忙鉆進帳篷。 這頂帳篷用來臨時安置受傷人員,許是天剛剛黑下來,里面還沒開燈,只有外面照進來的朦朧暖光。 借著外面的一點光,他看見床上坐著個高大人影,應(yīng)該是個年輕男人,還有粗重的呼哧呼哧喘氣聲,是他腳邊的黑影發(fā)出來的。 林書雁對帳篷里的結(jié)構(gòu)還不熟悉,邊找著燈邊問:“哪里受傷了?” 那人沒說話,只坐著。 開關(guān)不在常用的位置,林書雁摸著黑,手探進口袋想找手機,摸了半天才想起來換衣服時隨手放在背包里了。 他想出去叫個志愿者問問,掀開簾子發(fā)現(xiàn)外面的雨已經(jīng)下得很大了,在原本泥濘的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外面早已沒人站著了。 林書雁重新回到帳篷,撣撣斜到身上的水,問:“你的手機還在身上嗎?” 那人還是不理他,身影坐得挺直,決不可能是沒聽見或者昏過去了。 黑暗里林書雁能感受到對方盯在他身上的目光,直勾勾的,直接的、火熱的,似把銳利的鉤子要在他身上剜下來塊rou。 有部分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比如長時間被困在黑暗中,就會形成一種神經(jīng)錯亂。即使在安全狀態(tài)下,周圍重新暗下來就會高度緊繃,形成了身體本能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這是種心理疾病,嚴重者可能會出現(xiàn)心率過快、呼吸障礙,甚至休克。 林書雁認為眼前的傷者也有這種傾向,畢竟地震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兩天。 他試圖安撫:“別緊張,現(xiàn)在很安全。試著回想一下,你有沒有被釘子之類的金屬劃到?” 如果有,得去打針破傷風(fēng)。 那人仍是沉默。 等他開始摸著黑在醫(yī)藥箱里找碘伏,忽然聽見身后:“林書雁?!?/br> 林書雁手里的藥瓶險些沒拿穩(wěn)。 他彎著腰,身形顯得清瘦,在這一刻仿若被定了身,站不起也動彈不得。 下一秒眼前驟然亮了起來,自己費勁許久沒找到的開關(guān)被男人輕易拿捏指尖間。 他不期待,也不恐懼,卻做不到坦然面對。 這幾年里,他從未想過關(guān)于重逢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