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崇月說：“皎皎，來談個現(xiàn)實點兒的話題吧，我比你年紀(jì)大，將來可能先你一步走。如果真有那天，你不用顧忌什么懷念愛人之類的看法，可以繼續(xù)尋找新的伴侶——我希望你自私一些?！?/br>
    夏皎猛然抬頭，她皺眉，提高聲音：“新的伴侶？”

    溫崇月頷首：“比如一起跳廣場舞，一塊兒曬太陽?！?/br>
    夏皎不太開心。

    她覺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胸口有些發(fā)悶發(fā)脹，不是生理期的胸口脹痛，也不是和人吵架后的悶氣，而是說不出的酸酸溜溜，好像早晨吃小籠包時候蘸的醋碟被打翻，全潑在她心口，浸泡著一顆心也酸酸軟軟的不舒服。

    她找不出不舒服的源頭，但是想要用力摔開溫崇月的手，再大聲罵對方笨蛋。

    這樣很不禮貌，夏皎忍住了。

    溫崇月很理智、冷靜地和妻子探討關(guān)于自己將來衰老死亡之后的事情，他不迷信，并不避諱談?wù)撨@個。

    即使有那么一點不高興，但倘若他真的先夏皎一步離開，溫崇月仍舊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度過余生。

    溫崇月壓制著心底的一些不適，寬慰自己，畢竟死都死了。

    假設(shè)真有那么一天，與讓夏皎懷著思念生活相比，溫崇月寧愿她自私一些，不要那么好。

    “即使我們兩個人壽命相同，”溫崇月仔細(xì)分析，“你想想，我會比你早八年過世，你一個人會不會感到孤單？”

    夏皎不吭聲，兩人經(jīng)過假山石，她想把溫老師狠狠按在假山石上，告訴他不要繼續(xù)這個話題。

    溫崇月理智地建議：“基于女性大多比男性長壽的觀點，我建議你屆時可以選擇比自己小一些的人。比如和自己相差七、八歲的——”

    夏皎說：“溫老師?！?/br>
    溫崇月：“怎么了？”

    夏皎晃了晃自己的右手：“你看，這是什么？”

    溫崇月說：“你的手。”

    “是的，”夏皎點頭，“你再繼續(xù)說的話，它將會出現(xiàn)在你的臉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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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評論：

    【看到溫老師和皎皎談?wù)撃莻€的話題的時候，眼眶都紅了，人的的一生說漫長但又挺短暫的，說短暫也挺漫長的，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走一輩子的人，但最后無論是哪一方先走一步，留下的那個人真的無法想像該怎么度過漫長的余生。無法想像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遛彎，一個人睡覺。唉，或許到了那個年紀(jì)，先走的人比較幸福吧。好啦，不傷感了！無論什么時候，抓住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珍惜當(dāng)下，不管是輕而易舉得到的，還是來之不易，都要珍惜?。　?/br>
    【撒花】

    【我要笑死了，評論區(qū)好多小可愛太單純了】

    【看了評論才看懂臍橙！嗚嗚嗚什么時候可以光明正大。。。？】

    【有好文兮，見之不忘，猛灌營養(yǎng)液，為之輕狂】

    【請補足再刷新是啥意思】

    【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好，sao啊溫老師《反正晚上夏皎的汁也會蹭自己一身》】

    -完-

    ◇ 39、太湖一鍋鮮

    豌豆黃、牛舌餅、棗花酥

    夏皎不開心。

    她有那么一點點生溫老師的氣了。

    事實上, 夏皎從來沒有考慮過“衰老”這件事情。

    平時看小說也好，看電視劇也好，堅決不去看男女主人公衰老死去的部分。很多人覺著一直牽手到衰老死亡才是一生, 但夏皎并不覺著這樣算圓滿，更像悲傷的結(jié)局。

    就像之前看《射雕英雄傳》, 看到黃蓉重傷，說允許郭靖在自己死后娶華箏, 不過不允許對方來自己墳前祭拜之類的話。

    夏皎看到這里的時候差點把電視砸掉。

    她、不、允、許。

    就算她突然意外去世，溫崇月也不可以繼續(xù)遇到其他的“真愛”，繼續(xù)尋找伴侶，繼續(xù)給另外一個人做飯，一日三餐。

    人都有獨占欲, 夏皎承認(rèn)死后的事情無法掌控，但她的態(tài)度就是不可以。

    溫老師怎么可以這樣說？

    他怎么會覺著他會早一步過世？他怎么可以這樣坦然地分析利弊呢？

    不開心的夏皎在晚餐時和溫崇月溝通, 她表現(xiàn)的很堅決：“你要繼續(xù)鍛煉身體, 爭取和我一塊死掉。”

    溫崇月微怔。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吃的仍舊是地道無錫菜, 太湖一鍋鮮，河蝦、螃蟹、黃鱔、鯽魚等等等等煮成一鍋, 蒸汽升騰，氤氳著蕩開，溫崇月將桂花糖芋艿放到夏皎面前的白瓷碗中，笑著說：“那看來我應(yīng)當(dāng)徹底戒煙了?！?/br>
    店員端上冒著熱氣的太湖湯絲螺和香味兒nongnong的圓盅蹄膀, 還有一份藕片, 素菜不多, 溫崇月特意要一份水煮菜, 只加了鹽稍微調(diào)味, 讓吃不了太多rou的夏皎清清口，一口rou一口菜葉子，又額外要了份生菜。

    夏皎啃著菜葉子，聽見溫崇月說：“同時，夏皎同學(xué)，你也需要鍛煉身體了。”

    夏皎嘀咕：“我健康著呢?！?/br>
    夏皎真的健康了很多，她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外賣和速食，不用每天都在通勤上花三小時，如果沒有意外，花店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乘公交只需要兩站。中午有溫崇月做的午餐便當(dāng)，幾乎不會重樣，對方精心地準(zhǔn)備著每一樣餐點的搭配。晚上五點半打卡下班，夏皎喜歡步行回家，順帶著在附近的小店里挑一些水果，或者去書店里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漫畫或者書籍。

    盡管網(wǎng)購已經(jīng)十分便捷，但夏皎仍舊喜歡在線下書店里“偶遇”一些感興趣的書，或許因為裝幀，也可能因為書店陳列的擺放語。

    順著遙遙回望，夏皎真感覺之前的生活過于擁擠。以前自己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卻只有一個疲憊不堪的軀殼。

    九月，“雞頭米賽蚌珠圓”。

    太湖畔蘆葦搖，桂花正攢著勁兒等著開，“水八仙”依次上市，此時的雞頭米已然成為飯桌上的新寵。

    鮮品的雞頭米味道最佳，一斤頂多剝出來兩三兩。夏皎遇到有老人販賣，瞧著新鮮，買了一些回家，溫崇月和她慢慢地剝了許久，小蝦米和溫泉在打架，電視機中放著舊電影，是《夜半歌聲》，陽臺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空調(diào)開到25度，烤箱里面，青口貽貝和歐芹、檸檬的香味慢悠悠散出來，放著夏皎在溫崇月指導(dǎo)下做的黃油歐芹烤青口。

    蘇州話里講的雞頭米就是芡實，長得像雞頭，有硬殼，刺手。這東西難采難剝，剝了幾粒，夏皎的手就受不了了，溫崇月指揮她去泡茶，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將東西剝出來。

    這時候的雞頭米最鮮嫩，生嚼軟彈可口。溫崇月做菜追求本味，做的簡單，沒有加復(fù)雜調(diào)料，就用雞頭米和百合搭配著煮粥，又做了雞頭米炒蝦仁。

    夏皎也終于露了一手，展示自己的廚藝——螃蟹炒年糕。

    這一道其實是江蘇的家常菜，不過江蘇著名的“散裝省份”，同樣的一道菜，不同地區(qū)也有著不同的做法。很多人是先把年糕煮熟，再和螃蟹一塊兒炒。夏皎不，她先把螃蟹煮出汁，用汁去煮年糕，入味深，年糕吸足了汁，軟滑又鮮美。

    暑熱漸漸散去，蘇州的游客漸少，景色依舊怡人。

    晚飯后，洗完澡的夏皎哼著歌兒，半躺在沙發(fā)上，研究著溫崇月拿過來的一張地圖，認(rèn)真鉆研該去哪里玩。周末的時間有限，注定只能在附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杭州，上海，兩個暫定的目的地，夏皎暫時還衡量不出。

    她心里覺著應(yīng)該去上海，不過杭州的話……似乎也不錯。

    都說立秋過后，一場秋雨一場寒。夜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客廳里的兩只小貓咪頭抵著頭，親親熱熱地窩在一起睡覺覺。相隔一扇門，夏皎和溫崇月兩人各蓋各的被子，只有小蘑菇夜燈在亮著暖暖的光。

    夏皎兩只手抓著被子，認(rèn)真地注視著黑暗，小聲說：“溫老師?！?/br>
    溫崇月：“嗯？”

    夏皎說：“我忽然感覺有點冷?！?/br>
    溫崇月明白了，他將自己的被子往夏皎身上蓋了蓋，伸手，隔著夏皎的小被子擁抱住她，問：“現(xiàn)在呢？”

    夏皎沉默了兩秒，她說：“有點重?！?/br>
    溫崇月作勢要開燈：“我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些?！?/br>
    夏皎從被窩里伸出手，飛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不涼，有著微微的暖度。

    她說：“……萬一又熱了呢？”

    溫崇月停頓一秒，他從安靜的夜色中判斷出一些隱蔽的、沒有出口的東西。

    夏皎拉著他的手，她掌心出了一些汗，慢慢地拽著他，往自己的身邊靠。

    溫崇月重新躺下，他側(cè)著身體，打開蓋在夏皎身上的被子，她只穿了一件淡淡淺綠的真絲裙子，晚上看不太清，陽光曬不到的肌膚雪白柔軟，像是春日里柳條的柔軟嫩芽。溫崇月沒有睡前喝水的習(xí)慣，此刻喉嚨有一些干，夏皎手心的薄汗，他記得對方新?lián)Q的身體乳有淺淺的椰奶香味，混合著新鮮碾碎的無花果葉……

    他問：“如果抱著我，會不會好點？”

    夏皎聲音干巴巴：“我沒試過，大概會？”

    溫崇月：“那我們試一下？”

    夏皎：“好?！?/br>
    溫崇月躺在椰奶和無花果葉香味的柔軟溫暖中，夏皎貼靠過來，張開雙手，摟住他。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沒有太多經(jīng)驗，調(diào)整了好久姿勢，夏皎一直在抖，她想要控制一下，但心跳不聽話，總是蹦蹦噠噠到想要從她胸口跳出來。溫崇月也有些傷腦筋，不是硌到她的身體就是不小心壓到胳膊，還有壓住頭發(fā)的風(fēng)險。

    對于女孩子來說，頭發(fā)是很珍貴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人都能接受的睡姿，溫崇月一手摟過她的脖頸、讓她脖子正好枕在自己胳膊上，另外一只手由著她抱住。

    夏皎終于可以舒服地閉上眼睛，她說：“不冷了?！?/br>
    溫崇月輕輕地唔一聲。

    “我想，”他說，“從節(jié)約的方面考量，或許以后我們只需要一個被子?！?/br>
    夏皎說：“真好，那曬被子的時候只要放一個曬被架就可以啦?！?/br>
    額頭抵在溫崇月胸膛上，夏皎慢慢地閉上眼睛，她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清新干凈，像雨后的松林。

    臥室安靜，外面小雨滴滴答答恰恰恰，藏在角落里的苔蘚悄悄生長，夏皎縮在溫崇月胸膛中，慢慢睡著。

    夏皎和上海的第一次接觸，其實來源于初中補習(xí)，溫老師給班上學(xué)生發(fā)的進步獎品。

    輔導(dǎo)班的時間并不長，只有一個暑假，十分短暫。

    一周一次測驗考試，溫崇月從第一場測驗結(jié)束后就告訴他們，今后看學(xué)生的名次進步情況，每次測驗中進步最大的學(xué)生將會得到一份獎勵。

    夏皎在第四次的測驗中才拿到獎勵，是一個漂亮的筆記本，中間夾了一張上海某地的明信片，蓋著店里的路標(biāo)印章。在此之前，上海只存在于夏皎看過的影視劇中，但那個時候，夏皎描摹著明信片背后的印章，忽然想要過去看一看。

    可惜初中的夏皎不可能說服爸媽、讓她一個人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