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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著拉住路過,小心的牽著他的手,路過不敢呼吸,生怕一吸氣就會咳的停不下來。 而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他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冰冷,會發(fā)生這種情況只能代表他的手比對方更冷。 天色越來越沉,一滴水珠落在了路過的眉心,他撐著身體站起來,啞聲說:“快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br> “相公不帶我去別的地方了嗎?!?/br> 路過有些心慌,他摸不著頭緒,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生氣正在消失。 “不了,我要回去了?!彼咱劻艘徊?,佝僂著身子往前走。 “相公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洛城湖的水,去吃寧林縣最好吃的桃花糕,去看白蘭山最美的夕陽嗎?!?/br> 紅蓋頭停在原地,細軟的聲音帶著擲地有聲的詢問。 路過腳步?jīng)]停,他捂著胸口走得跌跌撞撞,擰緊的眉心表示他此刻不太好受。 “相公為什么騙我,是不是我不聽話,還是我讓相公生氣了?!?/br> 路過的心頭跳的越來越快,本應該牽著紅蓋頭的手心空的發(fā)冷。 他艱難的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紅蓋頭依舊在問他:“相公是不是不要我了?!?/br> 顫抖的聲音帶著沒咽下去的抽泣。 他抿緊唇,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但腳步卻已停下,緩了好一陣,他才緩慢的回過頭,看著在原地仿佛被人遺棄的紅蓋頭。 “沒有?!彼犚娮约哼@樣說,粗糲的嗓音沙啞的不像話。 紅蓋頭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抽抽搭搭的連肩膀都在顫抖:“相公,你別生氣,你不帶我去我就不去了,相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委曲求全的樣子可憐到不行。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胸口,伸出手說:“過來?!?/br> 紅蓋頭猶豫的看向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的向他走過去,委屈巴巴的將手放進他的手心。 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冰冷,恐怕他現(xiàn)在的體溫比對方還要低。 路過牽著人往回走,喉嚨干澀的要出火,卻又覺得另一股腥氣的液體要往外冒。 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能魔怔了吧。 有那么一瞬間,他都覺得他不是他。 抓著的小手還在微微顫抖,偶爾聽見一兩聲抽泣,可能還在哭,卻是沒有再說話了,乖順的任由他牽著走。 出了沙灘再走一條街就到了大路,路過猛地咳了一聲,嘔出一口溫熱的血。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漬,冰冷的身體仿佛被這口血暖了一下,指尖有了些許的知覺。 “相公的身子不好,要小心伺候,不能吹風不能動,還要每天喝藥?!?/br> 身邊的紅蓋頭又開始說話。 路過已經(jīng)走不動了,由對方拉著他走。 而紅蓋頭說得話也越來越亂,越來越?jīng)]有條理。 “阿唐哥你別怕,劉大夫說我很聰明,等我學會了就能把你治好了?!?/br> “今天阿嬸說等我及笄就能嫁給阿唐哥了,我要給阿唐哥沖喜,這樣阿唐哥的身子才能好?!?/br> “山腳下又開了好多的野菊花,但我不敢讓阿唐哥再去幫我摘了,因為阿嬸說要是阿唐哥有個好歹,就要打死我,所以我把那一片花都拔掉了,還放了把火,這樣來年應該就不會開新的花了?!?/br> 紅蓋頭的聲音充滿了天真,懵懂又青澀,獨自嘟囔著埋葬在心底的小秘密,還有羞于齒口的心意。 路過咳的停不下來,但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現(xiàn)在他的身體已經(jīng)糟糕到像個瀕死的人,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心思去聽紅蓋頭說的那些花。 “嘩”的一聲,大雨傾盆而下,幾乎是瞬間就模糊了眼前的視線,豆大的雨滴砸在人身上有些疼,秋風吹起了衣角,路過感覺不到冷,因為他的溫度已經(jīng)低到體會不到這些常人的五感了。 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路過竭力睜開眼睛,這是一條細窄的人行道,雨水已經(jīng)在一些凹處積累了一灘水漬,旁邊正對著一個巷子口,幽深綿長。 不清醒的大腦過了許久才回想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碰見紅蓋頭的地方。 那天也是這么大的雨,烏壓壓的天色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公良提醒他腳步不要停,他卻不小心絆到了一塊紅蓋頭。 就是從那天開始,他身邊的一切都脫離了常人,包括他那些偶爾間斷的夢。 “你……”路過張開嘴,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他劇烈的咳了幾聲,星星點點的血漬滴在地上,很快又被雨水沖刷。 紅蓋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了他,沉默的看著他跪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的樣子。 路過捂著嘴,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快速的衰竭當中,如果他能看見自己的樣子,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頭上參雜著不少的白發(fā)。 他抬起頭,看著站在雨幕中的紅蓋頭,對方一身繁瑣的喜服,雙手交疊的放在身前,像幻想一般綺麗如夢。 以至于他覺得對方離他很遠,但那種壓抑的極致的悲傷卻撲面而來。 路過撐起身體,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溢出指縫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你怎么了?!彼粏〉纳ぷ虞p而易舉就消散在喧囂的大雨中。 紅蓋頭不停的搖頭,哽咽的聲音哭的讓人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