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受。 “阿唐哥?!?/br> 他猛地一怔,抬頭看向面前的紅蓋頭。 對方站在雨幕中,雙手乖巧的攏在身前,脆生生的一句“阿唐哥”讓路過下意識的心頭一顫。 “阿唐哥,我沒有給你下藥,沒有害你,也沒有強迫你……”帶著些許哽咽的聲音有些艱難的響起。 路過張了張嘴,嗓音艱澀的說:“我知道?!?/br> 丫頭低下頭,兩只纏在一起的手緊了緊。 路過還想說什么,他想說聲對不起,可又覺得他始終無法代表唐挽山,而那句對不起到了時至今日會不會變成一個毫不負責(zé)任的傷害,他沒有把握,也不敢貿(mào)然的說出口。 如果……如果唐挽山知道丫頭在他死后經(jīng)歷的一切,他還會不會不顧一切的一死了之。 路過無法給出結(jié)果。 一個連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怎么去救別人。 “阿唐哥?!毖绢^柔柔的喚了一聲。 路過抬起頭,傾盆大雨的巷子口變成了幽暗的喜堂,他一手拿著喜綢,跟在后面進了新房。 丫頭乖巧的坐在床沿,兩腿并攏脊背微僵,低垂的下巴即便看不見樣子也知她此時如何的羞怯靦腆。 “梅嬸說蓋頭要相公來掀,要不然會不吉利。” 聽到丫頭期待又羞澀的聲音,路過不知做何感想,只覺得心頭干澀的厲害,每往前邁一步都沉重又困難。 他碰了碰嘴唇,吐出兩個字:“丫頭?!?/br> “嗯?!毖绢^的腦袋垂的更低了。 路過站在她的身前,看她那雙搭在腿上的手用力的捏緊了衣擺,蓋頭上的流蘇輕輕的晃了一下,那雙露在外面的繡花鞋也往后縮了回去。 他想他現(xiàn)在有些明白公良說的那句他欠下的債是什么債了。 他緩慢的抬起手,捏上那塊布料并不如何上乘卻做工精巧的紅蓋頭,鄭重又一絲不茍的緩緩掀起,露出了喜服上的盤扣,然后是一小截白皙的脖子。 不知為何,他有些難言的緊張,喉嚨也干的厲害,因為他記起,丫頭的一只眼睛瞎了。 略有些尖的下巴露了出來,丫頭很瘦,成親前還遭了頓毒打,本就瘦削的人更是在病痛中被折磨的脫了相,哪怕在成親前也有些干枯。 接著是一張殷紅的唇,上面可見鮮艷的口脂,此時這張紅唇不安的抿了抿,又矜持的笑了笑。 再往上是一個小巧的鼻尖,像是被人捏出來的一樣精巧,與此同時露出的雙頰也帶著淡淡的胭脂紅,在蒼白的臉上分外惹眼。 路過動作一頓,眼眶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鼻子也酸的厲害,仗著對方看不見,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啞著嗓子說:“丫頭,你今天真好看。” 紅艷艷的唇瓣靦腆的彎了一下,說話間露出幾顆羞澀的白牙:“謝謝阿唐哥?!?/br> 路過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猛地掀飛了那塊蓋頭。 黑暗中,他看到那張紅唇展開一個燦爛的笑:“謝謝你,阿唐哥。” 紅燭“轟”的一下熄滅,一切都像泡影煙消云散,恍惚間,腦海里是那個滿足又釋然的笑臉。 “哈!”路過猛地從床上坐起,頭上還帶著細密的冷汗,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到了眼睛,濕漉漉的還帶著熱意。 “醒了?” 路過轉(zhuǎn)過頭,公良雙腿交疊的坐在椅子上,正一臉平靜的看著他。 “剛剛……”他張開嘴,嗓子有些啞。 公良用手指推了推床頭柜上的水杯,他沒有接,怔怔的有些出神。 他想問那一切是真的還是夢,他究竟是路過還是唐挽山,他有沒有把欠丫頭的還給她,還是他欠下的債就僅僅如此嗎。 話涌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因為公良那雙超然物外的眼睛已經(jīng)告訴了他。 無論是夢里還是現(xiàn)實,只要他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 想到那句謝謝,他有些羞愧的垂下了眼。 “她呢?!?/br> 公良沒說話,看向了門外。 路過跟著看過去,卻只能看到一片灑下來的陽光和一個在半空中微微晃動的兔子氣球。 “我沒有看到……”路過的雙眼猛然睜大。 他看不見了,他看不見丫頭了。 “怎么會這樣!”他手忙腳亂的掀開被子下床,眼前是真實的一切,卻反而讓路過覺得是那么的不真實。 被定在半空的氣球突然像脫了手一樣升向天空,路過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細長的線從他的手心滑過,他猛地收緊,卻什么也沒留住。 手心一片冰涼,空蕩蕩的心口只留下悵然。 他抬起頭,看著一閃一閃的兔子氣球越飄越遠,看了許久許久,久到眼睛酸痛,眼尾滑下了一滴淚,他突然回過頭對公良說:“她好像在笑?!?/br> 因為天空是那么的清朗,風(fēng)是那么的柔和,枯萎的野菊花仿佛還散發(fā)著花香,而周圍的一切是那么的干凈純潔。 公良笑著說:“路過,恭喜你,你是個普通人了?!?/br> 而他們之間的緣分也淡了。 …… 公良剛踏入地面的時候,入眼就是一個穿著喜服坐在石頭上的小姑娘,長發(fā)披散凌亂,低垂的臉看不清模樣,手上緊緊地抓著一塊紅蓋頭,身后是漫無邊際的廢墟。 “不知,這是何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