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再退一步,就憑你一個人,你救得下誰?你這分明就是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裴恭垂著眸子,不動聲色且畢恭畢敬地聽著裴宣的訓(xùn)斥,沒有半點從前那桀驁不馴的影子。 可饒是如此,他眼中的神情卻是依舊,看起來半絲也不肯服軟。 他并未像往昔一般據(jù)理力爭,他只是輕聲解釋:“岑熙是為了救人才會落在那些人手里。方廉賣城,溜之大吉,害身為人子的岑熙流離失所身負罵名十幾年,這不是他的錯?!?/br> “宣府衛(wèi)大軍遭叛覆沒,二哥重傷而亡,也不是我們的錯?!?/br> 寒風(fēng)輕易吹散了裴恭唇邊的白霧,卻仍舊吹不去裴恭眼中的執(zhí)拗與堅持。 “他究竟為什么非得賠上命?因為他是非分明嗎?還是因為他心地良善?” “如今我們裴家為了明哲保身,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送命?” 他扯緊馬韁,輕而易舉將裴宣從面前拉開:“大哥,我最聽你的話,可你和爹從前都不是這么教我的?!?/br> “他信我,這便是他予我的無價之寶?!?/br> “我要去救他,如果沒法視而不見一個好人枉死也算是闖禍,那這禍,我便非要闖不可?!?/br> 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老婆等我! 第31章 我還該去哪里,安放我的喜歡? 陽光映著墳冢, 寒意卻還在不斷四合。 方岑熙無法輕易趁夜帶著蔣三巧兒跑出村落,于是才放信回暖閣,不想?yún)s并未等到內(nèi)衛(wèi)接應(yīng), 反而遭村民和“大德”扒出了藏身之處。 村民對早已化身“大德”的李司波言聽計從,而李司波好似也對建州倭亂知之甚詳, 以至于三兩句話就讓村民徹底信服了方岑熙便是為他們引來災(zāi)禍的禍患。 方岑熙于那緊要關(guān)頭先放了蔣三巧兒跑。 他其實全然未及思索自己還能不能活命。 他只想著為蔣三巧兒尋個投靠的去處,故而才在最后時刻, 朝蔣三巧兒說出了梁國公府的裴恭。 如此一來, 他自是毫無懸念地落在了李司波手中。 作為放走蔣三巧兒的“罪魁禍?zhǔn)住保迕駛儗λ暮抟庾远际钦媲閷嵏小?/br> 他們盼著方岑熙去死, 以便于無常不會再一次降罪于五村。 方岑熙已經(jīng)不大記得自己是被怎么折磨到死去活來了。 他只知道自己被綁得太緊, 以至于手指早已經(jīng)失去知覺開始發(fā)麻, 他卻沒有絲毫動彈的余地。 四周只有無盡的黑暗。 他莫名想起香海西山, 想起那個不顧安危去尋他的裴恭了。 人會習(xí)慣于被照顧,他好像也不例外。 時辰緩緩流過,他努力匯聚著意識。 可他的眼前卻仍是越來越昏昏沉沉,直到最后, 面前便又是往常那番夢魘襲來。 “臨遠……” “臨遠……” 一聲聲凄厲的呼喚夾雜著嘆息。 “臨遠……” 長長久久從未斷絕, 好似鈍刀子般割人性命。 循著那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得一個血rou模糊人形陷在無限的夜色里, 亂發(fā)披散,形同鬼魅。 黏黏膩膩的血, 透著腥膻的味道, 在四周似浪一般到處翻涌橫流。 眼前的場景,明明是他的家鄉(xiāng)建州府, 可卻比任何孤墳荒冢都更加毛骨悚然。 “臨遠……”鬼影的手更是血跡斑斑。 那是半只殘缺的右手, 好似被什么利器徑直削過, 只剩下兩根露出白骨的斷指,掙扎著朝方岑熙越伸越近。 方岑熙想躲,周圍的天地卻仿佛會收縮一般,越來越小,越來越有限,直頂住他的后背將他往前推去。 他想念建州,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到那里去。可如今記憶里的建州近在眼前,他卻只能無奈地閉上眼不去看。 未幾,殘缺的手指劃過他面龐,揚起的血便直直濺上他側(cè)臉。 那是溫?zé)岬模瑤е入兜赖难?/br> 方岑熙皺起眉頭,臉色也越來越白。 順天府的冬日太冷了。 能在這地方長眠不起,于他而言,也許反倒是一種解脫。 ———————— 裴恭不知道所謂的“xue”是何處。 可他有他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抓住那河橋村的村長,兩巴掌便能聽完前因后果。 他還不忘將人綁縛在屋中,隨即才朝他們埋住方岑熙的地方趕去。 墳冢已經(jīng)封了土,上面甚至還布有符陣。 裴恭不管不顧地刨挖著上面的黃土,價值不菲的刀鞘更是被他一下又一下鏟進土里,又轉(zhuǎn)而揚起。 他看起來好似是瘋了。 好在沒過多久,他終于挖到棺角。 那棺材是被豎埋進墳冢的,上頭貼滿了不知所謂的黃符。 裴恭卻不管不顧,只是手起刀落,轉(zhuǎn)瞬便劈去那棺材的頂蓋。 借著那些傾撒進棺材的微微光亮,裴恭才看清里頭的情形。 方岑熙的手被極細的銅絲縛在棺內(nèi),遭他不肯就范地幾番掙扎后,銅絲已然勒入皮rou,那雙原本白皙纖長的手上,早已滿是結(jié)痂的鮮血。 只一眼,裴恭便沒有心思再慢慢挖下去了。 他索性躍進棺材,只想先托方岑熙出來。 逼仄的棺材壓迫著活動的空間。 他適應(yīng)適應(yīng)棺中的光線,才終于看清方岑熙的模樣。 --